— 唐 —

《恶意》

终章


忽然间,横滨中一部分人从寂静中醒来。

有什么发生了。野犬和家犬同时收起爪牙,他们在这一刻隐隐想起了什么,但是却依旧处于混沌与清醒之间,做着自己身为筹码该具备的工作。

看着、等待、呼吸。

人的一生中会有许多时间花费在这三件事上,尤其是等待,从生命的角度上来说,让任何人去等待他的每一个人,都属于剥夺他人生命的刽子手。

很少人会去苛责这一点,理由大概和慢性病与急性病一样,没有立刻死亡,没有立刻痛苦,所以等待也被人冠以一个相对柔和的定义,而不是杀人。

当然,让人等待的不一定是人,还有别的东西。细说起来又会是别的天地,不过对于现在,这份说辞也是没有意义的。

看着没有意义。

等待没有意义。

呼吸没有意义。

也许今晚之后,有许多人要引咎辞职,又或者是有很多人死去……但是现在,他们都在仰视头顶的天空。

他们也只能做这么多了。

 

 

浓厚夜色盖在两个青年的肩膀上,似乎能将所有的希望湮灭在这片虚无之中。中也与太宰两人踏上作为桥梁的阶梯,钢铁在他们脚下发出咔哒咔哒的声音。

他们正在登船。

巨轮无声无息地停泊在海面上,明亮的光芒在太宰与中也的面孔刷了一层雪霜,白的几乎反光。

从目前来看,四周没有可以停泊的岛屿,没有光,不管从何处望去,都只有黑色的海浪与无处追踪的风呼啸而过。

从太宰和中也的视角看来,说巨轮本身就是屹立在海面上的钢铁城市也不为过。只是设备过于简陋……不,根本就没有设备。

甲板上没有船舱,没有类似船长室的设施,放眼过去没有任何人的踪影。平坦的甲板仅有一根桅杆屹立在中间,巨大的船帆垂在两侧,除此之外这艘船上不再有任何东西存在于此。

简直像幼童拿蜡笔涂出来的巨轮,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只是为“船”这种印象而随便画出来的东西,被画技高超的人细化过一次后,再次拿了出来。

看上去好像非常厉害,实际和刚才那乱七八糟的设计没有任何区别。

在两人踏上船板的下个瞬间,阶梯全部消失了。就像是栖息在黑暗中的巨兽猛然张开了嘴,邀请不知情的猎物主动跨入其中,被吞噬了一样。

“装神弄鬼。”中也朝着背后看了一眼,他们来时的运输船还好好地停靠在附近。

“嘛嘛,常有的事。增加悬念?类似的东西。”

“话说这不是都没有人吗?我说啊。”中也活动脖颈,骨骼发出轻响。“你要是带错地方,再告诉我这是某个黑心企业产的轮船,我就直接拧断你的脖子,这次我说真的。“

“是是,手套借我一双。”对于威胁不感冒的太宰瞥去一眼,毫不在意地蹲在地面上,朝着中也伸手示意对方交出手套。

“为什么会找我要啊?你是侦探社吧,给我随身戴手套啊。”口头上话是这么说,中也还是从衣服的口袋里拿出一双备用黑手套丢给太宰。太宰接住手套,得意洋洋地抬脸。“因为只有你会在身上备手套啊,我可是每天热衷于翘班的人,身上才不会带破案专用的道具呢!”

“这是哪来的自豪感,我要是你前辈早就把你打到生活不能自理了。”

太宰眨眨眼,还嘴。“实际我才是你前辈啊……各种意义上。”

在黑手党的资历来说的确不如太宰的中也憋屈。“……闭嘴。”闻言太宰不由得耸肩,他戴手套的原因也是为了隔绝自己的异能,他可是异能的谋杀者,如果这艘船是异能,正好被他碰到的话,他除了会掉进海里之外不做他想。太宰戴好手套后准备俯身去检查地板。

在中也还想嘲讽些什么,以及太宰膝盖刚刚弯曲的刹那,两人的身形都是一顿——背后有人。

“不要露出那么可怕的表情,是我。”

从声音就给人冰冷到极点的人可不多,太宰没有再接着检查甲板,“可怕的表情是谁啊?浑身充满杀意来打招呼我还是第一次碰见。”如果说那个人已经站在这里的话,那检查甲板就只是无用功了。太宰站起身,回头。

是绫辻。

“你们认识?”中也挑眉,对于这种冰块长脸上的人物他可不认识,绫辻看了一会儿中也,没有用以往那样毫无口德的说话方式。

“杀人侦探,绫辻行人。之前深月麻烦你了。”

“港口黑手党干部,中原中也……深月是谁?”

两人这样就算认识了,绫辻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看到他们自我介绍也显得兴致勃勃的太宰张开嘴,这时绫辻和中也同时制止了太宰。“你是个白痴我们都知道,不用介绍。”

“诶?好过分耶。不愧是深冬,严寒的北风残酷而薄情,完全没有半丝温暖吹进我的心扉。我受伤了!”

只不过在场的几人包括本人,没有人在意这份连十円价值都没有的受伤。不如说有人十分乐意让太宰体会一下什么叫做伤上加伤。

三人的寒暄没有进行太久,中也没能让太宰伤上加伤。

因为他们两人脚下的地板突然消失了。

两人共同摔了下去。

“呜哇啊哇哇哇哇哇哇!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放手啊!”

“噢噢噢噢噢噢噢!我是泰山——”

“白痴!!”

从地板之下传来的声音渐渐微弱,被单独留在甲板上的绫辻等待了一会儿,从衣服里拿出了烟杆和火柴。

桅杆被强风吹得发出腐朽的摇晃声,绫辻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的视线落在什么都没有的空气中,忽地眯细了。

他原本打算吸一支烟。

“啧。”

现在是不行了。

下个瞬间,绫辻脚下的地板同样消失了。

像是巨大的嘴终于闭上了那样,漆黑的甲板上重新恢复了安静。

 

 

重物落地的瞬间,两人感觉自己像是摔进救生气垫的触感。和一鼓作气站起来的中也不同,在气垫中太宰没有挣扎,而是等了一会儿,再慢慢地坐了起来。

这里又是一个完全不考虑建筑学的巨大房间,没有任何承重作用的柱子或者房梁,周围被墙角那放着的几根蜡烛照亮了。

墙面也不像船舱,像是用石砖砌出的墙面,在房间的角落里,甚至还有个看上去毫无意义的巨型烤箱。

给太宰的感觉就是从刚刚的儿童画跨越到了一个成绩极差的美术生的作品,这种差别。

“嗯,顺利安全抵达目的地,怎么样中也?”

“你知道顺利和安全的意义吗?”

“顺利自杀,安全死亡?”

“你可以闭嘴了,那个冰块脸不在啊?”

“嗯——看上去是这样。”太宰吊儿郎当地坐在气垫上,没有半点正经形象。

像是被烧焦过的房顶和到处都是碳痕的墙壁,地面更是一片狼藉。这个房间充满废弃的味道,不管是外形还是地上厚厚的尘土,都彰显了这间屋子已经许久未有人来过的事实。

没有窗户,没有门,只有四个跟管道一样的通风口。那个大小只有成年男子的拳头一半大小,除非是特殊的异能力者,正常人是无法通过的。虽说在场的两人异能可以说的上特殊,不过他们用通常手段是无法从这里通过了。

墙面在中也的重击下,除了让尘土飞扬两人咳嗽之外,纹丝不动。“可恶,太硬了吧?”中也甩了甩手,泄愤似地用脚尖再次踹一下墙根。

墙面没有任何动静。

“哼哼哼,暴力反对的意思吗?不可思议啊。”

对于太宰这种语气,中也感到不爽,他让开身体示意太宰上去。“那你来啊?别坐那不动过来帮忙!”

太宰脚步轻快地越过了中也,只见他顺着墙缝看了看,用戴着手套的手沿墙缝轻轻摸了过,正当他打算靠上墙面用耳朵倾听的时候,太宰的头发被中也扯住了。

“要是被你碰到的话,这艘船有可能会消失吧?”中也提醒太宰不要忘了这里是大海,如果巨轮突然消失,即使是他都不能狗全身而退。

“我会注意的。”太宰笑嘻嘻应道,用手在耳边圈了个半圆,用耳朵凑近了墙面。太宰眯细了眼,可嘴角却隐隐翘起。

“破解了?”看到太宰这幅跟偷腥猫一样的笑容,中也知道这个人估计是发现了什么。太宰笑了笑,他将手拍了拍,打掉黑手套上看不清的灰尘。“什么机关都没有。”

胃口被吊住的中也嘴角抽搐,他觉得自己根本没法和这个人沟通。“那你看那么久做什么?”

“在烈火中懊悔无法挽回的失误。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只不过是把写在墙缝里的字念出来而已。”太宰说道:“这里是……”

“这里是处刑地。”

从四个通道其中的一根细长的管道里,传出经过变声器而混合的男声。

“为什么下注人会来到刑房?”太宰的视线扫了一圈,锁定在那巨大的烤箱上。要说这个房间能够被称为刑具的东西,也就仅此一个了。

不太好的预感呢?

“原因当然是违反规则,你们同时进入了一个赌局。照理来说,你们会分开,各自在自己的赌局里下注,赢了还是输了各凭本事。但是你们是两个人。”

中也反问。“这不也是各凭本事吗?”

管道里的男声后回答道。“耍老千不被抓到的才是本事。你们被抓了,所以得接受处罚。”

太宰一脚踩在消防气垫上,像个弹簧那样来回弹跳。“规则没有——说明好是——你们的责——任吧?”

“请各位下注人选择这次刑罚会有的结果,请对两位下注人的生死结果下注。下注人数,w……四人。中原中也一百,太宰治一万,绫辻行人十,歌……川……十……to……y……十。”

似乎是受到什么干扰那样,男声的声音愈发模糊不清。

太宰微微抬头。“播报员先生你还好吗?”从管道里穿出的男声只是机械地将台词说出似的感觉,没有像之前那样能够和太宰对话。男声再报备完毕后,句子也重新变得流畅起来。“开盘结果在十分钟后,五分钟后温度将不适合人类生存,请即刻做出选择。”

“还有这样的?你们的规则根本就是瞎拟定的吧,一点规律都没有。”太宰在消防气垫上又蹦又跳,还大吼大叫。

当然,这是伪装。

管道再一次陷入沉默,只不过这次沉默下来后,管道中不再有任何声音出现。

见胡搅蛮缠不管用,太宰便不再去花费那份力气。他低下头想了一会,很快就想到了什么。太宰脸色顿时一沉,他快步走向烤箱,看了看烤箱旁边测试室温的温度计。

三十七摄氏度。而且温度计上面的指数还在用缓慢的速度平均每秒上升零点一摄氏度。太宰随手摸了一下墙壁,在刚刚还没有任何热度的冰冷石砖,此刻已经有了一些微微的温度。

不好的预感成真了。

墙角蜡烛的火苗微微晃动,在太宰眼底的细微火光也跟着晃动。足以令人窒息的沉默过去后,太宰回过头,定定地看向中也。“中也。”他的声音传到中也耳里,没有任何的激烈或者焦虑,只透出一股恶意。“你晚饭吃过了吗?”

“没有,不过我对烤青鲭没有兴趣。”

“真巧,我对烤蛞蝓也没兴趣。”

“那个本身就不是菜吧,现在怎么做?”中也从太宰一系列的举动上,已经看出了现在的情况。

他们被关进了一个烤箱,没有任何物理层面能够离开这艘船,但有值得一试的价值。若是普通的攻击无法让这个空间崩塌,那就用——“用吗?”

中也侧头,昏暗的油灯在帽檐上投下小片阴影,遮住了眼眸。

太宰知道他是在说污浊,足以将天地颠倒的异能只要全面爆发,就不会留有余地。

任何风险都是为他背后的利益而出动,只要有足够的利益,风险不是过于极端,人就会放手一搏。

只是,现在还不是事实。

“不用,让我想一想。”说完后太宰在原地踱步转圈,用手捏着自己的下巴思考。温度不断攀升,水分从两人的皮肤表面变成汗液,然后滴在地上,凝结成一个宛若句号的白点。

一分钟过去了,汗水浸透了中也的衬衫,大衣外套早就被他扔到了一边。只不过他没有去催促太宰。

快还是慢,有结果还是没结果,最终答案出来之前,谁也不清楚。

的确是绝境,可绝境对于他们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了,每天都在和死亡打交道的中也不说,即使是太宰,武装侦探社里九死一生的情况也很常见。

太宰忽然停住步伐,他转而朝着烤箱走去。

汗水滴进太宰的眼中,水分似乎都已经被蒸干,只留下盐分强行渗入瞳孔之中。

太宰舔了舔自己有些发干的嘴唇,眯细了眼。眼白处中染了一层薄红,衬得太宰那双褐色瞳孔。

太宰站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忽地笑了。

“我说啊,有些时候还是不要耍小聪明比较好。明明什么都不做就可以结束一切了啊?”

太宰额头上渗出的汗水微微滑下,虽说他能够消除异能,可是他无法消除异能所引发的热量。太宰伸出手。

光是把手稍稍接近铁板的程度,都会有难以忍受的刺痛感。时间已经过去了三分钟,距离最后的倒计时只剩下最后的两分钟。

“我承认你做的很不错。”太宰歪着头。“你安排了‘太宰治’被替换的全剧情,甚至即使在刚刚为止,也欺骗了我。说到底,我为什么会在上个任务中受伤呢?”

焦黑又赤红的房间里,突然闪过电磁受到干扰的沙沙声。

他在门外。

“旅馆中的真花为什么会死,杀死他的人是月冈君吗?不,他只是借用了尸体,然后自导自演结束了剩下两人的死亡。”

他在门外……

“多田运输船上的中二病船员是谁?”

他在门外!

“对于你来说,你可能会想知道将‘太宰’运往人偶馆的计程车的哥是谁?”太宰顿了顿,保持笑容可掬的姿态。

“喂!”中也从干涩的嗓音里挤出一个音节警告太宰,那个温度已经不是人能够用手去触碰的等级了。

“没事没事。”太宰的手毫无踌躇地握上门把。紧接着,难以相信地刺痛感从太宰的手上爆开,皮肤被炽热的铁板烫出一溜水泡,如同血滴渗出的红被卷曲的皮肤表层占领。

应该是这种后果,可什么也没有发生。

风从太宰的手下吹了出来。

狂风吹乱了两人的视线,对面究竟会有什么?

 

太宰拉开了大门。

 

大。这是太宰和中也在开门后共同的想法。

呈现在太宰与中也面前的,是是一个远超于这艘轮船所能拥有的超大房间。简直像一个巨型的足球场中央,可这么大的空间里也仅仅只放了五把红椅子,落座的只有一人一猫。

看不见地板脚下却有天空,看不见海头顶却有地面,看不见太阳却有光。

周围没有窗户却有风从里面吹来。

连天地被颠倒的世界。

太宰和中也越过浴火的房间,同时走进室内。越过门后,清凉的风拂过他们的皮肤,几乎是瞬间就卷走了他们身上因为高温而带来的疲惫。

“太慢了喵。”

一只穿着人类服装的猫,坐在椅子上。柔软的身躯,短小的四肢坐在似乎是为配合他而存在的椅子上。“真的太慢了!”猫用爪子拍打着戴在它手上的表来表达现在它的不满,坐在它身边的则是一个没见过的青年。

“请。”说话的是一位穿着黑西服的青年,在他说话的下个瞬间,桌子上就出现了大量的瓶装水。“可以喝哦?”

“氰化物。”太宰毫不在意地拿起来,晃了两晃,又丢回桌面。“喝完就死了,一了百了的意思吗?”

“是呀。”青年依旧没有抬起头,埋首于书中。漆黑的西服和鸦羽似的披在他的肩膀,一尘不染。青年细弱的手中拿着一本用线装订的书,那本书看上去已经非常古旧了,上面也有人工缝补的痕迹。

纤细的脖子,漆黑的头发,单薄的肩膀。

从外表来说,是位比羽毛还要柔弱的青年。他津津有味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书,似乎已经沉醉其中,不再在乎任何除书之外,俗世中的事物。

可青年却抬起头,神色认真地问道。“所以你为什么会受伤,真花为什么会死,中二病船员是谁。”青年敷衍地微笑起来,笑容中似乎只有扯动肌肉是用了力气,没有包含本人的半分情绪。

“让你受伤的是我,杀死她的是我,船员是我。和你说的一样原本我是不知道计程车司机是谁。”他说完后露出困惑的羞怯笑容,像极了之前在他身边的一个孩子最常露出的表情。

青年觉得这是个好表情,就留下了,至于那个孩子,就先舍弃吧。他也是这座城市里的人,所以得先处理掉才行。

“我制造了一个司机的身份,还给司机制作了家人。这都是为了能够在最有趣的时候看完全程,可在我兴冲冲地开着计程车前往地点打算做观众的时候,却发现关键的孩子不见了,那个孩子纯白无瑕,没有任何属于人的污浊。不过没关系,在堕天的影响下一切依旧会照常进行,可是现在我知道了那个司机是谁……是你。”青年的眼中流露出比他瞳色要黑上许多的阴暗,在眼下投出薄薄的影子。“不愧是骗人的专家啊,所以你背后的那位小哥才能活下来吗?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你究竟是怎么让堕天放过他的?正常人早就死啦。”

中也瞥了一眼太宰。

依旧是那副令人火大的白痴笑脸,而且完全没有把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多谢夸奖,不过我可没有骗人哦?而且你在说什么我完全没听懂啊。”在太宰说这话时,中也注意到太宰放在背后的手微微曲起,隐隐指向猫的方向,接着又比了两个手势。

原来如此,是这么回事。

中也微微低头。

“歌川,鸟山,月冈,三个姓氏连起来就像是月下的鸟儿在唱歌一样。太宰君,你不觉得吗?”

“不觉得,鸟山先生。啊,秘书‘小姐’的风雅我没兴趣了解,不管是当港口黑手党的走狗还是当横滨政府的走狗,我的兴趣都不大。”

青年……鸟山沉默,而太宰却开始发笑,还是大笑。一边笑,太宰一边跨步走了过去,挑选了一张红椅坐在赌桌旁,绫辻还没有到场,在太宰落座后,中也跟着走了过去,坐到了椅子上。

“就连这个你也已经知道了吗?”鸟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似乎有些激动,不过又很难说这是激动。因为鸟山的脸上依旧和瓷砖一样光滑,神情也很坚硬冰冷,没有丝毫的人味。

空旷的世界里,太宰的声音一点也不空旷。他平静地说道。“你是所有事件的推进人,所以从刚开始,你就策划好了一切。”

歌川屁股下的椅子突然发出“噶哦”的怪声。

所有人都没有看它。

鸟山笑容满面地说:“那你想怎么做呢?”

“就用麻将如何?”

“听上去不错,正如这一切的开端。”

太宰低下头,抬起头,思考其合理性后,觉得有趣地微微笑了。

“没错,这是一切的开端啊。那这样吧,我们现在似乎是作为正义和恶役做区别的。”太宰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说:“你是恶徒,而我目前不是。”

鸟山觉得这话听上去很好笑。“所以?”

“就让这个感觉明确一些如何,如果你们获胜,我们将会用难以置信的死法当场死亡,而我们获胜的话,就对堕天提出一个要求。”

“有关什么?”

太宰没有立刻说话,他先是将目光放到了脚下的天空,又往头顶的地面看了一眼。等了一会儿才终于开口:“希望。”

鸟山微微怔住,连笑容都有那么一刻停止了。

最后他开口。

“我拒绝。”

“还真是赢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呢?”太宰耸肩,鸟山很愉快地笑了。“说得没错呀。”

“败家犬不管怎么嚎叫都不会有人听的喵,不是吗?身为前港口黑手党干部的你,能够理解的吧?”歌川扯动着猫的嘴角,似乎是在嘲讽太宰的天真。

太宰收敛了笑容,闭上眼睛,睁开眼睛,最终做出决定。

“开始吧。”

一切的筹码都已经到位,史上最庞大的恶性赌博……开始了。

桌上什么也没有,麻将,骰子,筹码……没有。

“唔……没有耶?”太宰搔了搔头,伸长脖子到处乱看。“啊,难不成是那个——传说中的——道具没带齐导致的剧本失败?”

鸟山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响起,颠倒的天地都在回应他的话语。

“这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

“这是个什么都存在的世界。”

没有任何东西存在的桌子上突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一堆翠绿的麻将突然从什么都没有的空中掉了下来,零散地掉在桌上。

没有人对着古怪现象发出疑问。

“这次就直接按照位置来做,不抓位了。”鸟山说道。“点棒的规则被筹码代替,下注按照十、百、万,由于最后的数字不可能出现,所以之后就由十万,百万来代替。”鸟山发现太宰和中也的表情有些怪异,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道:“当然,我也考虑到杀人的人数无法达到这个数量,所以呢?”鸟山毫无血色的嘴唇微张。

“每个人的身上背负着横滨四分之一的人口,当该下注人失败时,他身上所背负的债务由这四分之一的人口支付。”

“砰咚!”

椅子被拖倒,有人猛然站起会发生的响动。鸟山保持着笑容朝中也看去。

“有什么问题吗?代表正义的先生之一。”

中也根本没管这句挑衅,他将手撑在桌上,整个麻将桌被他压得猛然下沉,几乎嵌入地面。

“支付是怎么支付?”

鸟山愣神,随即他有些优越地笑笑,其中只有比凉水还薄的漠然。“当然是会死人啊。”

即使是太宰这种将人话当做泥水,从左耳进入就能从右耳流出的人,

“你这家伙,在玩文字游戏吗?每个人身上背负的人口是四分之一,也就是说不管淘汰的人选是你还是我,是这个白痴还是蠢猫,决定输赢的瞬间就会有近百万人口死亡!”

即使中也是港口黑手党,在这种很有可能会波及到全市人口的威胁也会暴怒。

他的同伴,他所生活的栖息地,会因为这种狗屎一样的理由,被消灭。

杀了他。

“没错啊。”鸟山和理所当然那样点头。“我们是大脑奇怪的杀人团体,你现在才知道吗?”

杀了他!

简直像鼓槌砸在太鼓那样,空气发出爆响,就算无形之物都给人一种被这份从烈火中燃烧出的暴怒击碎的错觉,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中也的攻击根本没有落在实处。他的腿停在鸟山的眼皮前,便再也无法前进哪怕一毫米。

“冷静,中也。”太宰说着,将桌面上露出牌面的麻将一一翻回原样。明明手上戴着手套去做这种事会有些麻烦,可他的手依旧十分灵巧,几乎和翻花似的横穿过赌桌,手扫过之处一片翠绿。

“做你该做之事。”

赌桌很快就被太宰整理干净了。

“但是!”

“你能改变吗?不能。”太宰打断中也的低吼,冷冷地说道:“你可以愤怒,甚至杀死你眼前的这两人,然后正中他们的下怀。数百万人将会死去。”

中也知道。

这并非不可能的事情,是必然会发生的。

所以,所以,冷静下来吧。失控才会造成最糟糕的画面,为了一切,就冷静下来吧。

如果做不到的话——“冷静不下来,你就自杀吧。”

如今的太宰,从嘴中吐出的尽是刻薄之言,没有丝毫温情与体贴。他侧过头,看向捏紧了双拳的中也。

中也不需要,太宰不需要。

所以他们比谁都更加清楚,现在对方需要的会是什么。

太宰是什么人,兴许别人会好奇这个问题。可这个世上,他们彼此是最最知根知底的人。

从这家伙还是个腐烂的臭小鬼的时候,中也就已经认识他了。

“你能够保证吗?”

太宰发出了无机质的笑声,似乎是从活火山深处中隐隐流动的岩浆。

“你在问谁呢?”

 

我用自杀者的自尊起誓。

一旦失败,我会杀死你。

啊,那就来试试看吧。

 

中也与太宰读懂了彼此眼中的讯息,定下了生死的誓约。

他选择相信太宰。

中也坐了下来。

太宰将桌上的两个骰子扔向中也,中也随手一捏,放手里一看,两个骰子相加的数值是五。

他是庄家。

“太宰君讲道理真的很有一套呢”鸟山轻轻鼓掌,做足了自己假惺惺的态度。

“只有抱定必死的决心,才能使其生涯光辉绽放。”

太宰像是没听出鸟山是在讽刺他,只是说了一句和前后似乎有所暗喻,又似乎毫无关系的话语。

“另外——!”

太宰突然将声音提高,然后抓起坐在位置上的歌川,像是什么史诗电影中,将婴儿或者代表什么意义的孩子朝着太阳的方向高高举起,歌颂生命可贵——类似这种场景,太宰将歌川高高举起。

歌川被吓得炸毛,却因为太宰抓的位置实在过于巧妙,让它的利爪无处借力,根本无法对太宰造成伤害。面对此情此景,鸟山依旧平静。“怎么了吗?”

“玩东场要四局,三局也是不上不下。”太宰笑笑。“一局定胜负怎么样?”

宽广无际的室内,仅有这一张赌桌,要说还有什么摆设,那也只有他们屁股下的红椅子,现在到场了四个人。

还剩下一把红椅子。

绫辻至今没有出现。

“没有异议。”鸟山点头,“无异议!放我下来喵!”歌川摆动猫尾也同意了,“快点开始快点结束。”中也很不耐烦。

“继续吧。”太宰随手将歌川扔回位置,然后又将骰子高高伤抛,等到落下时随手抓过一看。数字是三,那就是对家了。

接下来鸟山和歌川也分别掷骰。

结果是鸟山下家、歌川上家。

四人定好位置,中也率先摸牌。同时,桌上别的对决也在进行。智力与阴谋的最终对决。

“鸟山君问我为什么会知道,答案很简单。”太宰慢悠悠地摸出一张牌,又慢悠悠地塞进末尾。“你本身就是作为市长秘书存在的人物,这个身份是真实的,只是你将自己装扮成了一个柔弱的女性,最多有些异能而已。不得不说这是个好演技,在这之前我也在电视里看到过您两三次,完全没看出来。再加上歌川的异能,你可以说在这次的谋划中更加如鱼得水。”

“喵,我就是一只猫。”

太宰没有理会歌川,而是自己接着说道。“你利用异能干涉他人的脑部,让其在视觉,听觉,味觉,触觉上出现错误判断,并且还经常性影像其判断结果。导致武装侦探社相信‘市长死亡’,在死亡后一日内‘秘书上位’这种新闻都没有登报的消息。”鸟山耸肩,“呵呵,得到太宰君的赞赏是我荣幸。”太宰说的这点在他看来十分正常,伪装对于他来说是家常便饭。所以要是有人被他的伪装所欺骗,那是被欺骗的人不对。

被骗只能怪自己蠢笨,要是事后还找骗子诉说苦水。鸟山觉得没有比这更好笑的笑话了。

“紧接着,在上次的委托中你让我受伤,然后通过市长的手,把旅馆的招待券送到了我的手上。如果没有那张招待券,一切都不会开始。”

“没错,这张招待券是我的自信之作。”

“而那天的赌博,你故意让假冒的‘立原’出现在我眼前,让我引起重视。再让我故意在一个时间点和他们‘假装’在赌场碰面。”

“嗯,然后您输掉了身份。”鸟山摸着牌细声细气地笑了。

太宰煞有介事点头,“被复制了身份真头痛啊,害得我我在短期内必须离开一趟横滨,

“去和横滨外的同伴接触,让他们了解到事态的严重。”

“你的运气真好啊,这种时机正好有出差的同事。”

“是啊,运气真好——可我是被运气和正常所讨厌的男人呢,所以这不是运气。”太宰看着歌川将牌摸走,摇了摇头。

为什么要下委托呢?鸟山君。”

鸟山拿麻将的手一顿,穿插麻将的动作慢了一步。他有些惊奇地盯着太宰,眼里充满了惊叹。只不过他依旧没有插嘴,任由太宰接着说下去。

“以你的职位,让北海道的官僚帮助你下一个委托也不是难事,或者你直接找到本地的官员,跟他说有个侦探社可以帮他解决本地内的疑难问题,再加上武装侦探社的名气,事情的发展就是水到渠成,根本不需要操劳。”

太宰将牌面灵活地调整到它所需要的位置。

“但是你没有这么做,要是说谁能在事情发生之前,就安排好漏洞,就只有布下局面的本人。”

歌川用爪子拨了拨胡须,发出细微的呼噜声。

“因为结束之后,所有人都会死。我本身就是这么考虑的,只是个委托而已,不需要太费功夫,引人注目。”

“所有人包括你本人?”

“当然会包括我本人。”

面对此等漠视生命到极致的回答,太宰也只得接着说道。“在我离开的期间的几天里你就可以做很多事,例如将真正的市长杀死,利用堕天的力量掌控异能特务科……和那群狂犬。”太宰摸出一张牌,他想了一会儿,忽然露出微笑。“歌川就是在那时安排进去的手牌吧?”

歌川用猫爪摸牌,它那张脸上被厚厚的绒毛遮住,分明是看不出感情的,却给人一种似笑非笑的感觉。“现在分析也晚了吧,原本你可以延长时间,争取改变。不过自暴自弃采用一局定胜负的话,已经没有意义了。”

“说得也是……呢?”太宰语气变得有些古怪,他想了一会,竟然大方承认了鸟山的说法。

到最后的一圈摸牌时,当在鸟山与歌川已经开始得意时,太宰突然提出了一个牛头不对马嘴的问题。“您相信运气吗?”

这个人是不是刚刚才说过自己被正常和运气所讨厌?的确有够反复无常的。

“既然你问出这个问题,你就是相信的。可我不信。”

“是的,这是世界上最不讲理的力量。不论多么低的概率,0.00000000000000001%与100%在运气好的人眼中是没有区别的,而对于运气不好的人来说,99.9%也几乎与0%没有区别。”

鸟山失笑,“你是打算和我讨论概率吗?那不过是出千老手对外用的托辞。”他觉得太宰是死到临头还在装神弄鬼。

正义和恶役,在多数剧本中都是正义获得最后的胜利,邪恶则是被消灭。可究竟谁决定的谁是正义,谁是邪恶?

“这个世上,总是有这种东西存在的。”太宰浅笑,似乎是在嘲笑着鸟山的理性,也像是在看穿了鸟山内心深处的不安一般,浅浅地微笑。

“就和我信任中也一样。”

中也摸牌的手顿时一卡,不过仅仅是卡了两秒就将牌拿了过来。

鸟山低垂着头,细声细气地说:“那我真的很期待。”不过在鸟山的心里知道,这是谎言。

即使太宰布下那么多后手,鸟山所追求的结局已经不可能改变了。从堕天完成的那一刻开始,横滨的所有人都要死。

用最为离奇的方式,一一死去。

所以他所说的期待是谎言又如何呢?这和死刑犯最后的晚餐相同,只是充满怜悯的话语,不会有人当真的。

谁也无法被欺骗,但谁也都会被欺骗。

只要内心还有希望,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希望,在绝境之中的人就会去寻找。

横滨注定会毁灭,在那轮盘倾覆时,这一切都会结束。

港口黑手党,武装侦探社,异能特务科……这三方的势力都被他压制,无法发挥出他本身该有的机能,被他从蛰伏的怪物变成了毫无用处的废物。

鸟山嘴角微微上扬。

这个世上,根本不存在奇迹。因为——

“天胡。”

中也大方地推翻手牌,麻将砸在赌桌上,发出“铛”的闷声。

天胡,曾经有人说这是人生中胡一次就能死而无憾的牌。它在庄家结束一圈摸牌后,庄家直接摸齐了一副牌,直接赢下本局。根据计算它的概率只有三十万分之一,几乎无限接近于负数的……

牌!

鸟山眨了眨眼,歌川也使劲地搓揉起眼睛,试图让视线更加清晰一些。

可不管怎么看,不管怎么使劲,结果已经出现了。

不管怎么看都是国士无双。歌川的猫脸扭曲了,鸟山的笑容凝固了。一人一猫的脸上同时浮起了不可知的空白。

不可能,做不到,不应该。这些词语在这手牌出现之后都成为过去。现实就是现实,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仅仅用了一局,不,仅仅是个开局!

输了?作弊……不,在堕天的监管下没有人能作弊,所以一切就正如太宰所言。

是运气。

“奇迹诞生了。”

鸟山屏住呼吸。

视线紧盯太宰。

“呀啊,别这么看我。”太宰有些苦恼地嘟起嘴。“我不是说过了吗?只有经历的多,才能在面对极为稀少、万中无一的残酷情况也能冷静自如。只有这句话绝对不是假话。”

随着太宰这句话的落下,简直像云开见日,这个事件就此落下帷幕——是不可能的。“恭喜,你已经赢了。”鸟山在一瞬间就恢复如常,本来他也就是如此打算。

这本身就是谁赢都可以的

这是谁赢都可以,只要有人决出胜负即可。

“那么根据赌博内容,我们剩下三人身上的筹码以及性命将会……”

 

“我有异议。”

 

鸟山的话没有说完,卡在了喉咙中间。

而且,鸟山永远都没有办法把剩下的话说完了,因为他的声音——被制止了。

鸟山的额头渗出汗水,双手抖似筛糠。

他意识到了,自己刚刚到底做了什么。

他踩中了。那是绝对无法挽回的,陷阱。

在未能听闻的海浪声里,太宰在深红色的椅子上向后靠去,伸了伸懒腰。

他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太宰用手大力拍打着赌桌,麻将被震翻了的同时,他发出了绝对会吓哭小孩的可怕笑声。“呵呵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在一开始我就说了,有些时候还是不要耍小聪明比较好。明明什么都不做就可以结束一切了啊?”

赢了。

中也笑了,他露出仿佛是肉食动物捕食前似的一般的笑容。

赢了。

“我拒绝收取筹码。”

鸟山怔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死死掐住了自己的喉咙,可即使他如何使劲,自己的喉咙中也没有任何声音。

输了。

因为承认了。在数分钟之前,这盘赌局开始之前。太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鸟山拒绝了一个,却没有拒绝下一个。

太宰说。

“还真是赢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呢?”

他与歌川都认同了这个条件。

所以,堕天允许了这条规则。让这盘赌局成了“赢家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条件。

被一个语言技巧……只是……一句话而已!

他把堕天输了。

歌川死了。

“啊,你自杀吧。”

就像过去无数次从自己嘴中对他人说的那样,名为中也的港口黑手党在用手撕开歌川脖颈后,对自己平静地开了口。

所以,他也死了。

 

隐约间,他听到那两人最后的声音。

“你的暗号还是那么难懂,什么叫做‘在在烈火中懊悔无法挽回的失误’啊?完全意义不明!”

“你的理解力真是和蝉的生命一样短小啊……”

“杀了你。”

“是是,拜托了。另外你记忆怎么样了,中也你不是人,被堕天影像最大,现在应该想起来了吧!承诺也该履行了吧?”

“……完全没有恢复。”

“看表情是想起来了……”

“没有!”

“诶居然耍老千!”

 

鸟山从未获得过幸福,他的一生都在被名为横滨的城市所压榨。

命运的轮盘倾覆,一切都如幻影。

就和谁也不知道,中也对太宰做出了什么承诺一样。

直到如今,鸟山的故事已经不再有任何人想知道了,为什么会这样做,为什么想毁灭城市,堕天究竟是如何完成的——这本就是无所谓的事情。

人走茶凉,人死灯灭。

就此结束。

 

“什么深受横滨市民信赖、对于社会做出诸多良好贡献的武装侦探社社员……什么被运气所讨厌的男人……啊?”

鸟山费劲一切,算尽一切,可惜就连这一句话,都和他的宏愿一起消失在了海风里。

“可恶……好运混蛋……”

 

就这样,在主谋者全员死亡中——

堕天死了。

 

 

后记

 

这世间本就没有对错。

老朽不曾认为自身的学识足够渊博,每次也只是与人用一些形式以外的方式交流心得。这次借用异能,重新体验了一次“活着”的滋味。

可活着又是什么呢?

死在不同的书中有不同的定义,比如《佛学》中是指——啊,若是继续讨论,似乎又会将这次的记录变味。

败于运气是奇妙的体验,可那个真是运气吗?否定异能的青年,是否会被异能所控制?答案是不可能吧。

所以这世上,果然还是没有运气的存在。它们都是那不过是出千老手对外用的托辞。那家伙也是了不起的骗子。

猫是非常可爱的动物,因为它们向来有九条命。

“你说是吗?绫辻君。”

漂浮在空中,存在又不存在的“存在”说话了。

“闭上你和淤泥一样的嘴,京极,作为猫被杀死的感觉还不够吗?参与犯罪就这样让你高兴吗?”

“嗯,被杀死的感觉比较糟糕,现在我的脖颈还在隐隐作痛。话说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呢?歌川是我。”

“哈,你的恶臭不是一身猫骚能够掩盖的,我的鼻子再被熏晕之前,就已经知道是你了。要不是你溜得够快,在办公室前,我就能让你再死一次。”绫辻发出极尽讽意的笑声。

“哼哼哼,以你的异能来说是做不到的吧,现在这局面,还真是不好说被欺骗的到底是谁,赢的人到底是谁……对了,绫辻君。”京极也嗤嗤地笑出声,只不过他笑的原因与绫辻完全不同。这也只有绫辻能够看见而已。像之前那样,附身于猫,行为似人般便利已经不可能了。

毕竟被杀死了。

“你觉得现在的那位青年,就是真正的太宰治吗?”

“是与不是,与我何干。”

“……对对,还有那鸟山君也是身世复杂哦?你要是听一听,说不定会觉得他做得很对呢?”

“惨不惨我也没兴趣。”

京极想了想,老人抿起嘴一撇,觉得和这位杀人侦探聊天真是没什么意思。不过口头上依旧附和了两句。

“那倒也是,这世间本身就有太多的不必要,那再增加一个也无所谓吧?呀……太阳出来了。绫辻君,要打麻将吗?”

“我拒绝和没有手的家伙玩出千游戏。”

“你真的很无趣呀……”

黎明的光芒落入了漆黑的海中,似乎能照射出一片干净剔透的净土,驱散那些名为现实的污物。

人类就是无害,妖魔就是有害吗?

什么才是真理?又如何判别真理?

打个赌是他们彼此做出的选择,现在赌局结果出来了——在妖魔不复于世的当下,真相也不再有人知晓。

京极嘻嘻笑了。

 

“所以,什么才是真相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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