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豪野双黑合志：
《致人类》雨世/文
《柩》威先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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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便是他们在八日前，在那片死于大海的夕阳中，人们可知的最后一段话。
因为这段话之后，整整八日——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乌鸦沙哑干枯的叫声终结了最后的残阳。
武装侦探社被夜色披上古旧的色彩，原本到了深夜就会漆黑的窗户，现今依旧灯火明亮。
似乎在这幽冥一般的夜里，他们点起了火。
现在的武装侦探社中实际也只有两人依旧在岗，巧的是，他们也是武装侦探社成立初期最早的成员。
社长，与社长身后的侦探。
目前，距离太宰和中也消失的那一天已经过了八日，不管是武装侦探社还是港口黑手党，都没有两人的消息。
横滨中的情报在传递，只是他们都很安静。因为情报的结果就是没有情报。
福泽提起笔，却还没有写半个字。旁边的砚台已经磨好墨，只是他迟迟未动。“乱步”福泽看向坐姿极为散漫的乱步，他认真地提问道。“你觉得计划怎么样。”
“计划？哦，计划。”乱步把手中的草莓大福塞进嘴里，可能是因为在福泽的目光下，乱步没有把大福的皮丢进垃圾桶。“社长你说哪方面？如果是你想的那方面，啊啊，放弃吧，那绝对会失败，而且是巨大失败的特级版啦？不要不信哦！假设社长现在要是去和港口黑手党的Boss合作，两人在一起的时间长达九天，你们能保证原计划是顺利进行的吗？肯定计划会从A变成BCDEFG——Z！”乱步嘴角还沾着糯米皮的屑，就已经在挥舞手臂比划了一个大大的“Z”，末了还摊摊手。“不可能，办不到。”
福泽哑口无言。
因为事实全如乱步所言，过去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就时间上来说，九日不长也不短，就理论上来说，他们为了提高合作效率，这九天两人必须携手并进，共度难关。
够了。
这是不可能的。
光是要去想象这个画面——不，他不想去想这个画面。
福泽面色铁青。虽说在旁人看来，大概只是更加眼神凶恶，比方说从只是会把几个黄毛丫头吓到昏厥的煞意，变成了真正能让恶鬼逃窜的杀气。
合作，这绝非办不到能够形容的等级。他们在处事观念与判断都各不相同，只要不互相厮杀就已经是最“融洽”的局面，更不用提和平相处。如果是在多年以前，还能说——好吧，那也是不可能的。
福泽想起多年以前，他打磨刀刃前总会朝森鸥外的脖子看上一两眼。这样想来，对方在换手术刀考虑的事情应该也相差无几。
怀抱杀意的同行人，毕竟他们只是因为一些，不存在于书面上的条约的缘故才并肩而行罢了。
携手并进，共度难关……发生在他们身上那会让横滨政府那些小官员吓出心肌梗塞。
“不过也没什么不好哦？”乱步说着，又从茶桌底下车轻路熟地摸出一包软虫糖。
福泽再次看向乱步，只见乱步没有半点说话的自觉，他只是理所当然地吃糖：“就像没有人会比社长更知道港口黑手的Boss一样。唔呣唔呣，没有人会比太宰更清楚漂亮帽子君啦？”
福泽想了想，他觉得知道不代表理解。只不过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乱步已经把话说完了。
“理解又没有用处，大人之间的理解，和加了糖衣的药是一样，都是骗子啦？话说社长，异能……什么科的圆眼镜从你这里拿走了什么？”毕竟乱步知道，他这个社长，又或者名义上的家长实在是太不乐意说话。
“线的情报。”
因为福泽是不说无用之言的个性。
“线啊？果然是它吗。那我就放心了。这次太宰做的还不错咯——因为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在哪。不过即使是他，今天也只能是最后一天。”
乱步意有所指地说道，他的表情看上去不再那么轻松，甚至说有些遗憾。乱步端起茶杯就是一口。
“如果他们不能结束一切，我们将会被结束。”
在绝对力量面前的任何反抗都只是螳螂挡车。
即使如此，他们也依旧会反抗到最后一刻，并守护“心”的理念至最后一刻。
福泽有些沉默，他觉得又哪里有些不对。在一时愣神下来不及阻止，就见“咕咚”。
啊。福泽只能在心中发出轻轻的声音。因为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福泽是不说无用之言的个性。
“那是苦茶。”这句话也没必要说了。
“你还是给我说出来吧！”
先不提之后武装侦探社会有怎么样的大吵大闹，正如乱步所言，现在不管是武装侦探社，还是港口黑手党没有人知道他们在哪里。
他们已经销声匿迹了整整八日，毫无情报的八日。
路线全部是由太宰安排，有徒步，也有扒火车，更有在极限的情况下避开所有的摄像头。
火车，飞机，轮船。
最后重新变成徒步。
这一切都在黑夜之中，而在白天，太宰则握着中也的胳膊，一刻也没有松手。
当然一开始遭到中也的排斥，只是太宰满脸都是嫌弃也始终没有松手。
日夜兼程，两人休息的时间也很少。或者说，太宰的休息时间几乎没有。
以此为代价，他们在路上没碰上一个人，更不曾暴露过视线。
计算，计算，计算——这是不允许误差的最后一程。
而到达目的地之后，更不曾见过人。
因为这里没有人。
有人的地方离这里还很远，安静时连动物的声音也没有。
就算是吵闹，那也是叽叽吱吱，不成语言。
天空没有云，也没有太阳，只有一盏光线微弱的灯。
前方，后方，左方只有无尽的黑色，被小片灯光照亮的，也只有一小片雪，和埋藏在那一小片之后，无尽的雪。
这里是正常人无法想象是两人能够独自到达的地方。
这里是南极。
“喂青鲭，你的品味为什么能这么糟糕。”
太宰的右边有唯一的色彩。
风雪之中的山洞，不用说暖和，只能说能够休息而已。
“蛞蝓懂什么乐趣。”
“在叫那个称呼杀了你，你到底要在这个鬼地方待多久？”
穿着粉色登山服，上面还印着个可笑笑脸的太宰将压缩军粮喀吧咬断，混着冷气一起咽进胃里。他突然想起敦入社前的一天，国木田和谷崎偷偷摸摸在商议如何给他一个教训，让他知道作为负责一切事物的管理人有多么辛苦。
实际他早就知道。
所以才会不乐意。
“九天。”
中也活动着身体，指尖飘起一个漆黑的重力球，这是世间最没有色彩的地方。他把球体像抖帐篷似的立在山洞外。
风雪消失了，当然光线也没有。两人漆黑的视线里，什么也没有。
“但即使是我也知道，今天你的身体已经是极限了，只要再过一两天，你就会死。”
“还有一天。”
黑暗中，中也重复了一次。“你会死。”
“人总有死的一天。”太宰的声音依旧平稳，连一点波澜也没有。平日对于自杀热衷过头的人现在看不出半点热情。“我找过很多种方法，试图在横滨解决，不过永远都会在最后的第十三日出问题。中也，这是用‘兆’来计量的数字，说实话除了想吐之外，却没有别的结果。”
太宰在解释途中，中也没有问太宰在解释什么。
为什么太宰要提出九日的同行。
为什么白日太宰一定会握住中也的手臂。
为什么太宰会要前往南极。
“你死了几次了，太宰。”
中也忽然问道，他解除对重力球的控制，在一瞬间，光与风雪就灌进了山洞。
风雪止步于中也脚下，没有一寸雪花能飞过他的背后。
太宰笑了笑。“一和兆之间。”
“你这和死了一半有什么区别？”
这个时候太宰觉得，他这个头脑明明没有那么精明，直觉却能够跨越这层障碍直接挖出真相。
这是作弊吗？
在他们第一次合作，打赌的时候就是这样。
“果然很中也很讨厌耶？”
“多谢，你好恶心。你说了那个装置的事情，不过却没有说结果，因为‘无法付诸于口’，怪不得我听完有种不上不下的恶心感。你躺在港口黑手党门口的原因是是什么？”
“你还是有用脑子在思考的嘛？中也。”
“不要废话。”
“是是。”太宰再次咬下一口备用军粮。“在第十天，武装侦探社会受到一份委托，那是来自英国时钟塔的直接委托，让我们前往英国调查一个人物，那个人也是制造Robin的主要管理员。他制造的装置本身是万无一失的存在，但是……”
“那个女人可不一般，给你们下委托，看来是想让你们去死？”
“没错，准确来说，是让我去死。要解释杀死我的缘故还得接着说下去才行。”太宰点了点大脑，“政府并不信任涩泽龙彦管理异能，他们只是借用他的手将异能剥离而已。Robin出现问题的缘故是当时封存异能的本身，就是人。”
太宰望着吹不进山洞的风雪，轻轻吸了口气。
“一群能力是‘保存’的人。”
“喂喂喂那不是奇点吗？而且保存，难不成……”中也先是觉得莫名其妙，随即他头脑中灵光乍现，在发觉自己想到了什么的时候，中也异能在一瞬间有些松动。
“他们真干的出来啊。”
中也面色阴沉的可以滴水。
“政府之所以强调陨石掉落他也不会有任何损坏，是因为他们被作为载体中的载体，有专员和专车负责移动，他不在规定的所在地点。并且为防止万一，人将‘人’保存起来的计划百分百成功，那些人的精神被全部摧毁了。”
人将人保存起来，一个人的体内是一个人，体内中的人中还有一个人，一共是二十二人。
正好是九加十三。
虽说在了解资料的途中他们已经濒临死亡，但是国木田仍旧有数次骂出了脏话。
“在英国不出意外我们发现装置的管理人已经死了，死亡时间长达一个月以上，正好在那场白雪公主的大战以后。”太宰意有所指地说道，只是这句玩笑话谁也没有笑出声。“被作为载体的那群人因为精神被破坏的缘故，体内被束缚的异能开始暴动。具体的原理不明，结果而言‘它们’出现了自我。”
“自我意识？”
“没错，于是横滨整座城市在所有人的睡梦中被消灭了。随后影响很快从横滨扩展到全日本，再到周边国家乃至全世界。原本这就结束了，这便是这个故事的结局——但是一名移动在时空之中的异能者把世界毁灭的时间倒退了55分钟，他选择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所信赖的朋友，但这名朋友是国家政府的一员。”
对于太宰说的这件事中也不用猜就知道。“那个好心异能者倒霉了。”
“说的一点没错。而且这并不只有一次而已，在各国反复压榨这名异能者的异能之后，世界回到了十三天前。也就是最开始我所说的时间——时钟塔向武装侦探社提出了委托，我们查到世界毁灭的次数已经到到快不可计数。”
“但是已经晚了。为了防止武装侦探社产生怀疑，在第十天，也就是明天他们会对乱步先生的意识动了手脚，让他不能准确分析情况。时钟塔是通过横滨政府下达的命令。前往英国的社员除了我之外全员死亡，我与装置通过输血的方式连在了一起成了新的Robin。”
“不久后，武装侦探社全员遭到暗杀，围杀，狙击。”
“武装侦探社被消灭之后，港口黑手党全员也遭受同样的绞……”
“不用说了！”
中也的拳头嘎吱作响，太宰依旧像是再说什么别人的事情，语气事不关己，毫不在意。
只是在说到最后被打断的时候，太宰也没有再说下去。
那个画面即使是他也不想再看。
“但是他们的计划还是失败了——告诉我这个答案！太宰！”
被中也抓住衣领的太宰仰起头，粉丝登山服上的笑脸扭成一团，看上去真的很好笑，只是这会儿谁也没有笑。隔着防风镜他看不清中也的眼神，不过不难猜。
大概是和领地被侵略的野犬发出嘶吼之前是一样的。
“没错，结果就是如此。”
太宰从中也的手里把自己的防雪服抽了出来，抚平了那张扭曲的笑脸。
“中也，你听过全概率公式吗？”
“为什么要在这里提到数学题啊，怎么了。”
“事件A1，A2，…构成一个完备事件组且都有正概率，则对任意一个事件B，公式是P(B)=P(BA1)+P(BA2)+...+P(BAn)=P(B|A1)P(A1) + P(B|A2)P(A2) + ... + P(B|An)P(An)，这个是全概率公式。简单点说，世界迎来‘它们’的问候，全世界的人在瞬间死亡，只有我活了下来这个结局是无数个概率中的既定结局，我必须在这个无数个单位的概率里找到一个快乐大结局。只要我死一次，世界会被强制性重启到第一日，异能特务科出现问题的那一日，这个是由数学家算出来的数字，更简单点说，人类只有九天的机会，九天过后，剩下的十三天世界会被重组。”太宰近乎冷酷地说着自己被杀死与世界重组的事情。
“而这个结局也不是结束，更不是开始。话说为什么我要杀死你？”
“Robin与我是相连的，我要是死掉的话它也必定会死，所以世界必定要重启。森先生意识到上一个世界公式的条件并不满足，我被杀了会的结局比较节约时间。”
听太宰这么说中也没觉得意外。“是首领会选的做法。”
这是枯燥乏味到极点的拉力赛，不断地重复一种行为，消磨彼此意志。
二十二“人”与太宰一人的对决。
听上去好像很不公平，不过这世上哪有什么公平的事情呢？
所以在它们察觉到因为这以“兆”计算的单位中，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意识到这场重复之后，它们必须做出改变。
为了能够“活”下去。
“中也，你是最后的钥匙。今天不论是你们谁输谁赢，这结果都已经注定，不过我更希望你赢。”太宰很少会真心实意说话，不过今天他说了很多真话，也都很诚实。
“你今天的话太多了，太宰。”
“你这样我很难过耶？”
“那太棒了。”
雪停在空中，这并不是停了，天空中出现了一层“积雪。”
一丝光从黑夜里透出，从厚厚的云层里，从积雪深处犹如灼热地狱漏下火舌。
“为什么我要提出九日的同行？因为我需要你，中也。为什么白日我一定会握住你的手臂，因为不这么做它们会找到你。为什么你会要前往南极——因为它们会来。”
中也转过身，像洞口走去，他轻轻呼了口白气，满含杀意。
“它们来了。”
从不可知之地，传来不可知之声。
“接下来是吃或者被吃的结局，中也。”
死寂的太阳从云后露出脸庞，那是由无数个“人”的脸所组成的，就像是油画一般的材质，印在空中。无数张嘴中传来失真的声音。“没错，这是最后的争端。一切该结束了。我要杀了你，太宰治。这样这一切就可以再次重来，吾等在下一个世界必定——”
“闭嘴。”
疯狂的呢喃声骤然间失声，它们似乎才注意到站在洞口外的人并不是太宰。
积雪之中，忽然被染成了黑色。
“嚯，对别人的猎物杀个一次两次就很得意嘛？”
太宰在旁边一本正经地插话，“说得没错，想要杀死太宰的人足以组成一支军队。”完全没管中也脸上一副你小子不要说的像是别人的事情一样啊的表情。
“而且……听说你想吃了我？”
风雪依旧静止，空气中的温度足以杀死活着的生物，太阳深处的声音却消失了。
中也不在乎这些，他听着太宰的解释老实说他也没太听懂。简单来说这玩意毁灭了世界，而且不止一次，摧毁了横滨，不止一次。
杀死了太宰，不止一次。
杀死了大姐头，森先生，还有那群小不点和他的部下，不止一次。
这样话就好说了。
积雪被彻底消灭，如同天幕一般遮天蔽日的黑色盖住了头顶。
那是被黑洞吞噬的部分。
黑洞之下露出的是中也的脸。
“做得到的话你试试看啊！”
这世间都因为死寂的太阳发出的灼热而燃烧。死寂的太阳中间无数张面孔的口中发出不可知的呢喃与咆哮，声音相互混合，在黑洞之外的景色扭曲而疯狂，充满不可知的绝望。
无数光线从天空降临，扫向大地，雪谷开裂，如同世界末日。
漆黑的天幕从雪山间升起，将光线尽数吞噬。
似乎两头巨兽在天地间互相撕咬对方的脖颈，滚烫的血液四处飞溅，和雪混在一块。
太宰近乎漠然地看着被击穿的雪谷，抬起头看了一眼天空。
此刻谁都不知道他们在这里，甚至谁也不会知道这场战斗。
时钟塔还没有行动，由于这一切都是由Robin重启的缘故，人性还没有崩塌，那个能够穿越时空的异能者也还活的很好。
所以他现在做的手脚也都还有用。
天空中爆发出赤色的光芒。
中也消失了。
山洞中，可笑的粉色登山服也消失了。
有人发出轻轻的叹息，因为计划终于成功了。叹息里没有满足，没有疲惫，没有欣慰。只有结果就是如此的理所应当，与一丝未可知的遗憾。
【-致人类试阅暂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