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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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白天像河水流到尽头那样咽气了。
今天的夜晚没有月亮,只有路灯相伴。我走在不知走过多少次的路途上,前方的下一个路口左拐,向前直行,路途间的建筑石砖上会蒙着一层由路灯点亮的,不知是蓝还是橙的光。
我无数次地从这条路上走过,走向既定的结局,在结束工作后和朋友们见面,和他们说起毫无收获,大概明天也是如此的生活,以此度过夜晚。
今晚也不例外。
虽说没和他们约好——不过他们会在那里。这不是约定,因为我们不需要用口头的语言传达,或者是发送邮件约定时间,只是彼此在共同的闲暇夜晚里来到这家酒馆。
不可思议的是,我们很少会有碰不上面的时候。我抬起头,看见鲁邦的广告灯上的黑衣人与我静静对视。
我突然想知道黑衣人到底有没有在笑。
门就在我眼前,我推开门,确切的说是门缝——“太宰!你这个幼稚园的一级生给我坐下!”
室内传来的呵斥声很耳熟。
“借我一下又没有关系,哦哟哦哟,哦呼呼呵呵嘿……抢不到哦?看我灵魂闪避!”
这很具个人色彩的反驳也很耳熟。
门开了。
是太宰和安吾。
我看到正用截拳道和泰式拳法搏斗的两人,与吧台后波澜不惊的老板。搏斗中的两人所用的拳法都巧妙的避开了吧台和灯座,但是他们两人的拳法并不算精妙。因为这两人平日比起拳头,他们平日接触枪支的机会比较多。
不过也因为这样,两人搏斗的姿势现在有些像狭路相逢的螃蟹。
“……”
显然门被打开的声音他们都注意到了在门口站立着的我,那犹如生鲜市场一般的画面突然定格在了那里。
两只螃蟹,老板,门口的客人。不管是写出来还是画出来,感觉都会成为名作。
可惜我既不是作家也不是画家。
我将螃蟹们从“搏斗”中分开,自己坐在了中间,这也是我一直以来的座位。
“晚上好,太宰,安吾。老板,‘老样子’给我来一份。”
“……”
“好的,稍等片刻。”
只有老板回答了我。
过了十分钟。“我相信安吾现在和我有一样的感觉。”头发不知为什么还有些湿的的太宰,头顶圆眼镜,一副很无奈的样子。旁边安吾也习惯性地摸了一下鼻梁,脸上的表情也和太宰很同步。“你要是说的是……算了你也只会说这个,同感啊。”
我有了不好的预感,只不过天衣无缝却没有开启。
“我说织田作。”
“织田作先生。”
他们异口同声。
“刚才那里怎么看都是吐槽的地方吧?”
说完后他们目不转睛地看向我,看向我,看我,看……我搓了下鼻尖,觉得有些痒。
“抱歉。”
两道目光没有任何移动的意思,我都觉得两边的胳膊隐隐发烫。
“要我请客吗?”这里还是投降为好。
“赞成!现在开始织田作是神!”
太宰没有任何犹豫地拍板。
实际三人中间,我的地位最低。按照社会的礼数来说,我这属于僭越行为,如果换了场合,大概会有人大喊一声“无礼之人!”再将我五花大绑扔进原型铁桶,隔着铁板用枪射杀,最后用水泥封存后丢入大海,不留痕迹。据说在上代目健在的时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不过我们是被社会礼数所排斥的人群,也就没关系了。
安吾没有跟着太宰起哄,他又摸了摸鼻子,然后不爽地看向太宰。“太宰你不知羞耻也要有个限度。”
“因为我的钱包今天被偷了。”太宰理所因当地点头。
“织田作先生我可以自费没关……钱包被偷了?!”
“不是我。”
“抱歉织田作先生,我刚才用语有点混乱……那个小偷是怎么办到的?详细说说。”安吾露出热心的一面,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已经从公文包里拿出了记事本和笔,那本记事本上还用红色的笔画着莫尔斯电码,只是电码所对应的字母不像是字母表。
“《值得记录的手段》注:里面的不良内容仅用于太宰。安吾,你还整理了这样的东西啊?真是的……”随后太宰顿了顿。“让我也太开心了吧!”
安吾臭着脸。“你一眼就看破密码这点让我很不快,好了,你可以说异闻录了。”
“nice吐槽!”
我从太宰笑嘻嘻的脸上没看出生气的意思。只是能从太宰的口袋里偷走钱包,想来是极为可怖的大盗。据传闻,能够从他手里活着出来的敌人不会超过个位数,如果遭受此人的拷问,不如根本就没有出现在世上过。
太宰的传闻在基层人员里有很多版本,不过大多都稀奇古怪,我很难把多数形象和眼前这个抢别人眼镜戴着玩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但是太宰很危险,这点毋庸置疑。
“一开始,是主动引诱我上前。”太宰满脸严肃,“简直是作弊,先用宁静平缓的样子从我眼前走过,声音也是不可思议的富有魅力。”
我看着安吾在本子上记录了许多线,他在发现我正在看之后,就把线改成了文字。身份不明,样子很好看,声音很好听。
我的脑袋里出现了模糊的影子,影子中间有着美人的标签。
“那是黄昏,我从没见过能有这样合适夕阳的……不,也许并不是因为夕阳,那只是装饰品,没错,就像这副眼镜。”
安吾写下了与夕阳相配,旁边还备注了似乎是女性,不过后面画了个问号。
竟然还会是一位女士。倒不是因为性别产生的疑问,女性在多数时候比男性有用这件事,要在人类还是猴子的时候就被证明了。只是怪盗一类的角色我一向以为只会出现在小说里,要是出现在现实中,感觉会很帅气。
我的脑海中勾勒出踏在夕阳中的女性,用漫不经心的姿态下取走宝物的样子。
虽说宝物只是太宰的钱包。
而我旁边的太宰还在情声并茂地演讲:“一切都那么惹人怜爱,即使是仙鹤,也会为了能看到和我一样的景色而出现吧?”
老板把咖啡端了上来,望着没有奶也没有糖,只是一片纯色的咖啡中,我大概知道了答案。
“那个怪盗用人力是无法抓住了,大概派出港口黑手党所有的兵力,都无法抓住吧?”
“除非把大海抽干。”安吾在另一侧接到,他的笔在最后一行写下了鹤见川。
毕竟那个怪盗,太宰从来也没说过是个人,甚至故意用大量的形容词遮盖了原本该有的他或者她或者它。
“啊呀呀,暴露了?不过以前一直有河神的说法,果然是因为最后一条信息?”
“也有人说河神就是河童。”
我的想象图里一个头顶着蛋壳的人性生物叼着太宰逆流而行的画面。
我突然觉得咖啡有些呛人。
“哦哦?”太宰把圆眼镜挂到鼻梁上,装模作样地推了一下,“总觉得织田作你现在在想什么失礼的事情哦?不,织田作君!”
“失礼的人是你吧!而且从你进来的时候头发微妙的潮湿和身上明显是换洗衣服来看,怎么看都像是你投河了吧!”
我放下杯子。“普通来想会觉得他去洗澡了,只是用的香波品味太差劲。”
听完我的话,太宰脸上表情突然凝固,紧接着安吾也沉默了,随即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老板,店内可以发出喧哗吗?”
“不可以。”
“那大笑呢?”
“尽可能不要。”
“利用十字锁把人绞杀在地呢?”
“不可以。”
在这番对话结束之后,我就见识到安吾用平日里最为严肃的表情,对太宰说道——“真是太好笑了。”
说实话安吾说这句话连眉毛都没有抖动这点,我深感敬佩。因为没办法,我和太宰都笑翻了。
结果太宰不小心压碎了安吾的眼镜。
在柔道的十字锁里,我与开始搏斗的螃蟹们举起了杯子。
“干杯。为了……”
“圆眼镜……啊我输了输了输了!”
在继白天之后,黑夜也走向了尽头。只不过这尽头,躺着不再是白天的尸体。
不过故事还是要有始有终,于是在两只螃蟹的斗争中,我也插了一钳。
“为圆眼镜干杯。”
“织田作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