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唐 —

恶意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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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中,少年少女相遇了。

“镜花?早上好。”

“欢迎回来。”

“这个对话我们在昨晚是不是也进行过一次?”

“是的。”

简单到和白开水般的对话在少年和少女的口中流转,只是敦和镜花两人都不会对这淡然无味的对话感到困乏,对于他们来说这才是融入骨血的一种日常。

美好的日常。

敦对于从一开始镜花就抱在怀里的挂钟十分感兴趣,他奇怪地偏了偏头看向镜花抱在手中的盒子,“镜花你手中的东西是……什么?”好像是和钟表类挂钩的东西,敦听见有滴答滴答的响声。

镜花的表情和深冬的湖面一般没有波澜,她用清澈的声音说道:“这是炸弹。”

“炸弹啊,那么等会——炸弹?!”

绝望的记忆在脑中炸出烟花,与初遇和死亡挂钩的记忆从大脑深处浮出。由于太过震惊的缘故,气流被卡在胸腔中不上不下。

镜花看到敦的表情在一秒内失去血色,然后变得铁青,最后在铁青中探出虎爪朝她怀里的挂钟伸来。

“炸弹类型的挂钟。”

镜花补充道。

将虎爪探出一半的敦硬生生将利爪回收,只不过他已经将楼道的墙面打破了。

阳光夹着修建楼道墙面所需要的金额和劳力一起落在敦的头上,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我没有自杀的兴趣。”

“我知道,只是……”

他看着镜花那白雪般面孔,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对不起。”敦低头认错,因为这次是他太过莽撞了。

镜花抱紧手中的挂钟,她毫无情绪的脸上看不出高兴还是生气,只是眼神里跳出几分雀跃来:“……走吧,去侦探社。”

目前镜花的思维和付诸于口的语言存在一定的断层,她能表达的意思往往是省略版本。沉默无口是她之前的作风,此时镜花正在学着与人交流。

现在她的话已经多了很多,这是个好现象。想到这敦拧开侦探社门把的动作都轻快了很多。

只是这份轻快没有持久下去,一个人仅仅用了两秒就将他破坏殆尽。

拥有这种天赋的人不做他想,只有一个可能。

“啊——提不起劲。自杀的人太多了简直恶心透顶。”

名句。

国木田走向社长室的步伐停顿,他的脚踝突然撞上墙壁。

与谢野医师手中的咖啡尽数泼在谷崎的头顶。

谷崎一边被烫得大叫一边怀疑自己实际还在做梦。

敦打开门时便听到了他觉得此生可以被称为名句的话,由于这句话的缘故整个侦探社的机能都为此停止了有三秒的时间。

因为它出自太宰之口。

“喂太宰,你要是身体不舒服的话就休息吧?。”作为工作狂的国木田率先回神,不过他这究竟算不算回神也十分难言。但是他的这句话却得到多数人员的赞同。

不想自杀的太宰先生是什么,超脱宇宙的地球人吗?太可怕了。

如果是平常的话太宰会为自己造成的现状而欢欣雀跃吧,可今天他没有这样的心情。“你们好像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快停止哦。”

与谢野摇头。“我觉得你需要住院了,不过可能是绝症。”

“诶是吗?那这样吧。”太宰点头,他在下一秒瞬间吐出惊人之语。“我说国木田前辈啊,你有没有工作给我啊?”

直美露出再痴情的男人都会幻灭的表情,她的眉心拧成“八”的形状,张大了嘴巴。

今天是世界末日吗!

和她想法一致的人有很多,目前冲击最大的人当然是国木田。“太宰主动要工作,工作吗?工作啊,嗯工作——工作!”

国木田的身子一晃手臂撑在墙上,他喃喃自语着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话。

原来今天世界要灭亡了吗?不,这已经是死后的世界了吧。地狱的低语真是动听啊,太动听了……国木田在倒下之前嘴里似乎飘出了什么不太妙的东西,敦在旁边发出惨叫。

“国木田先生?!国木田先生振作一点!国木田先生!”

制造混乱的主人公依旧保持着和桌面贴合的姿势叹气。

“啊啊,人生无乐人生无乐。”可以说,即使是死鱼都会比现在的太宰多几分光泽。

手握糖块的人赞同点头:“赞成,为什么社长不在?人生无乐。”在他眼前,正有热乎乎的焙茶正散发着柔和的茶香。

不过握着糖块的人正咋试图往焙茶里面扔糖块。对于这个人来说,他不理解茶香和茶味,只是单纯好奇罢了。

他的名字叫做江户川乱步,是世界第一的名侦探。

为什么会有人喜欢把又苦又涩的水喝进肚子里呢?莫非上年纪的的人都有这种通病吗——坐在办公椅上晃悠的乱步拿着糖块自顾自研究如何将焙茶变的好喝,他对太宰这幅死鱼形态没有丝毫吃惊,名侦探当然不会因为这些小事而动摇。

不过乱步作为侦探社的重要人物,他对于小弟这种丧气样子可要好好安抚。“我说呀。”乱步满不在乎地戳了戳太宰的头顶,同时又往焙茶中扔了一块糖。

“最近的自杀犯人就让你这样不快吗?太宰。”

国木田还在奇怪自杀犯人这样的措辞,却发现躺在办公桌上的死鱼动了动,甚至那原本毫无光亮的瞳仁里也闪过一道细微的光芒。

“所言极是。”虽说恢复一丝气力,可太宰的脸颊依旧贴在办公桌上。即使他的额头正在被人当做球体戳来戳去也毫不动弹,他变形的五官中透出一股浓厚的颓丧。“我已经三天没有吃蟹肉罐头了。”

“什么!”

这下连乱步也瞠目结舌,无法言语。

自杀犯人?那是什么。站在旁边小心翼翼围观的敦将自己的视线移到旁边——正好发现与谢野手中抖开的报纸上印着“自杀人数已经上升至58人!”这样的标题。

“啊莫非是在说最近频率陡然上升的‘自杀’事件吗?”

那是从上月末鹤见川上飘来的尸体开始的连续自杀事件。

在上月的十三号上,鹤见川上凭空出现一具尸体。当时被清理河道的船队发现时尸体还很完整。

经过调查发现这人的脖子上有绳索的痕迹,由于尸体损毁程度不高,根据鉴定发现这是具上吊死亡的尸体,只是不理解为什么会出现在鹤见川之中。

紧接第二件事的死者是新闻记者,他的死亡方式也极为蹊跷。新闻记者是在厕所窒息死亡,可他窒息的时间来说他要一边采访一边往自己的头上缠胶布,然后在如果没有锐利的刀具会很难脱出的胶布蒙眼的情况下自己走进厕所死亡。

第三件事是,咦等一下。敦想起了什么。那个新闻记者的脸似乎——

此时侦探社的窗外,遥远的碧空中正好有客机飞过,客机在蓝天中劈开一道白线前行。

这道白线在太宰的眼中划开一道意味不明的分界线。

可以说某种开关突然被开启那样,太宰完成了从死鱼飞跃成海鱼的变化。他坐直身体询问:“敦君,你认为那些事件是自杀吗?”

“如果从报道上来看的话的确很奇妙,难不成太宰先生不认为是自杀?”

“至少我现在还得认为是自杀,不过在十秒内我就得转变思想。”

“……这是新的解密游戏吗?”

“没错,猜对了的话,噢噢噢!”太宰搞怪地提高嗓音,只不过脸上依旧是兴致不高的表情。“竟然!会有五十万円的奖励!”

敦的眼中瞬间闪现出吃人火焰,或许该说这是年轻人对金钱的欲望吗?总之这股烈焰席卷上敦的大脑,让他瞬间进入超然的状态。

他要全力破解这意义不明的谜语!拼尽全力获得五十万円的奖金!

对自己手中持有一千万却毫无自觉的少年燃起雄雄斗志,似乎大展身手将谜题扯烂的身姿已经可以映在旁人的眼中,只不过没有等到敦大展身手变身名侦探的剧情开展,一位不速之客已然到来。

没有预约,没有敲门,侦探社的大门自作主张地开启了。

所有人的视线往门的方向集中,气氛隐隐有些紧张。

所有人的视线中映着到访者——一位柔弱的女性。

危机解除。只不过紧张的气氛并没有松懈,但是这次的理由是因为来者的身份。

“临时造访,多有叨扰之处还望谅解。”她身上服帖的白色职业服格外精致,从款式来看这应该出自服装设计师的定制、全世界仅此一款的昂贵职业服。

纤细的脖子,漆黑的头发,单薄的肩膀。

从外表来说,是位比羽毛还要柔弱的女性。从外表上来说。

“啊呀?竟然是秘书小姐。”太宰从桌面弹起发出惊呼,只是这惊呼也显得很是随意。在这紧张的气氛里,他表现的是最无所事事的一个,从这个男人的适应性来说,大概只能用某种脸皮厚度与硬度远超人类的谜之生物来理解。“您今天是要补送一此温泉旅行吗?”

“不是。”

“我想也是呢,那么愿意与我殉情吗?”

“我拒绝。”

柔弱女性的身份是横滨市长身边的秘书,此人平日作风十分恐怖,即使是曾经对秘书的外表产生过一时迷恋的国木田,也在他亲眼看到秘书单手将汽车举起投向敌人的时候——那颗心中的一腔粉红热血熄灭了。

她的性格只能让人联想到工作狂或者女强人,对于计划的掌控程度到了斤斤计较的程度。

总之是非常恐怖的一位女性。

“可能会有人奇怪这样有什么恐怖的,简单的说就是贤治与国木田的结合体。如何?是不是一瞬间有种看到末日的感觉。”

“不要自己一个人在那里说别人的坏话!”心焦力猝的国木田将太宰的脑袋狠狠摁向桌面。

秘书走进门,却没有坐下,也没有和往常一样接下太宰的玩笑话,仔细看上去秘书的脸色十分不好,她本身就很白皙的皮肤在白光的照射下更是苍白如纸、毫无血色。

虽说平时秘书的脸色就与白色瓷砖一般冰冷,只带着公式化的笑容。但今天看上去格外惨淡。

“是需要委托吗?明明在电话里就可以解决的事……”太宰用试探的方式问道。

秘书脸色苍白,额角还有一丝汗水。不过她没有去擦这可能会影响形象的汗水,或者说她现在完全没有这样的余裕。

“有委托需要让贵社接受,之后的内容请务必牢记,昨日——”秘书说到这,额角徐徐凝结的冷汗终于因为重力的牵引,滑到下颚。

“昨日傍晚十二时整分,市长逝世。”

太宰的笑容明明没有从脸上消失,可那份笑意却已经被冻结。

“死因是?”

镜花手中的挂钟突然发出响动,时间正好指向整点报时。

秘书小姐的脸色已经与死人无异。

“二氧化碳中毒,疑似自杀。”

世上荒谬与无解之论总是多如牛毛,在人心中对荒谬的定义却各有不同。在短短不到半月的时间内各式各样的人都因“自杀”而死。

自杀是什么?广义上来说是指个体在复杂心理活动作用下,蓄意或自愿采取各种手段结束自己生命的行为。

简单的说就是一种自我了断的死法。

但是如果没找到犯人,犯案的手段全在死者自己的手中导致的死亡方式也能被称为“自杀”吗?

总之在第四场“自杀犯人”的犯案后,侦探社接到了由横滨市前市长的秘书提出的调查委托。

这时所有人都还不知道这份委托开始后没多久,便有一人被侦探社除名了。

 

“……这次的工作由太宰全权负责。”

国木田的手撑在办公桌上,背后白板上写着大量的情报。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只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秘书在临走前直截了当地拒绝整个侦探社介入此事。

她说:“这次的事件仅仅只能托付给太宰一人,其他人切不可介入此事。”

“不行。”国木田脱口而出。

“为什么,你应该比我清楚这个男人只是表面看上去不靠谱,内在是有真材实料的人。”

“没错,但是不行。”或许这其中有什么缘由,或者说更大的目标——但是不行的东西依旧不行。国木田维持的态度依旧是拒绝:“狂风会掀开巨木,但无法将森林摧垮。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我不会让社员单独涉险。这是最低限度的原则。”

“也就是说武装侦探社要拒绝这次委托吗?”

“是拒绝单独委托太宰一人的要求。”国木田沉声,他凛然的身姿可以说坚定无比。只是这并非是可以随意拒绝的委托,国木田在心里也很清楚,他只是想知道对方会打出什么必胜牌,因为这个委托太过蹊跷。

他们已经受过这种“蹊跷”委托的麻烦了。国木田的眼光扫过乱步,却发现乱步不知为何低垂头颅,没有和他有任何眼神交流。

“我明白了。”秘书苍白的如同瓷砖的脸上没出现任何波动与血丝,她仅仅是点头,随后从嘴中吐出冰冷之语。

“那在即日起,将撤销武装侦探社的‘异能开业许可证’,请在后日自行去行政处办理。”

如同冰镐破冰时的碎裂声插进众人的脑海,对于他们而言这句话可谓是夺取性命的话语。武装侦探社之所以能够成立多年,并且已正规的名义接取委托的缘故都是因为“异能开业许可证”。

异能者的身姿实际并未得到能够进入常人眼中的许可,他们往往从事的工作都是些暗地里的活动。除去暗地里的工作者外,剩下的基本上是暗地里活动的罪犯。

真正的官方组织在横滨也只有异能特务科,民间组织仅仅只有武装侦探社一家而已。当然,获得这个许可的并非是他们这样的正面角色,还有一个充满黑色的组织拥有这份许可证明。

如果武装侦探社失去异能开业许可证,即使借用社长的人脉也很难再次得到这份证书。并且他们将要面临整个事务所关门的结局。

事态瞬间严峻。

“你说什——”国木田无比清楚异能开业许可证是多么重要的事物,这是他理想的开端,也是所有一切的根本。而这理想的开端与根本被一个女性轻而易举的剥夺,国木田的怒火几乎是在刹那间就涌上大脑。

只是他没能咆哮出口,一阵急促的咚咚咚打断了局面。

“咚咚咚咚咚咚!”

寂静没来得及堆积,就被雨点般的鞋底碰撞声打断。

是太宰。他正用诡异的速度踩踏着地板,另其发出不快的噪音。最后他停下双脚,然后像个白痴那样高举双手。

“投降,这次我投降呢。国木田君,这次的委托接下吧。”

“但是!”国木田还想要再说些什么,只是那也只是些无用的挣扎。太宰清楚,国木田清楚,而秘书更加清楚——如果她现在还只是秘书的话。

“剩下的事情会如你所愿,由我解决。”太宰将最后的缘故道破。

“秘书——不,市长。”

“……虽然你这样答应她了,这次的事件也由你负责,目前事务所除去情报调查之外一概不能插手。”国木田在白板上又画出一个圆圈,上面是第三具尸体的情况。死者大概是家庭主妇,她在被发现的时候正穿着黄色围裙侧,手上戴着橡皮手套,面部被一个猴子面具挡住,人则躺在公园的草坪上。

当所有人都以为只是一个疲劳的家庭主妇在休息的时候,小孩的皮球不小心踢到了她的头。幼儿的脚力可以说比起兔子大不了多少,但即便如此家庭主妇的头颅从脖颈上分离,滚到了小孩脚边。

最后验尸时法医还发现此人已经被毁容,还没找到工具,不过经过痕迹鉴定有很大的可能性是用锤子之类的东西多次敲击面部,击碎了骨头。

虽然国木田也试图在牙齿方面做功夫,只是牙齿和下颚全部支离破碎,根本无法从牙科病历数据上下手。

至于指纹这类最容易识别身份的标志更是已经被破坏殆尽。

可这一切都不是最诡异的,从伤口的反应来看最诡异的是出去割头之外,这个人的死因完全是因为自杀。其他的痕迹包括毁容和毁掉指纹都是这位家庭主妇自己做的。

敦浑身打颤地看着这份记录,光光是看文字他都感觉到痛意。“自己割掉自己的指纹,再将自己的面部与牙齿破坏……这是常人能做到的事情吗?”

乱步从刚才以来不知为何都没有说话,与谢野医师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太宰却插话道:“不,这是不可能的。普通人即使能够做到第一步,在完成第二步的途中就会因为剧痛昏迷或者休克。这方面我可是专家。”

他满面红光,似乎还很自豪。

“多亏你的脸还保持得很完好。”

“多谢夸奖。”太宰理直气壮地收下国木田的冷嘲热讽,只不过他眯细了眼睛。这件事在他的眼中已经有一部分的丝线从真理之中抽出,只是他隐隐觉得丝线你之下所隐藏的真理并非只是真相而已。

他闻到了人性中低劣部分的恶臭味。

或者说——太宰瞟了一眼被镜花放在桌上的挂钟,滴滴答答的时间不停向前走去。现在除去社长之外的大部分的社员都在社内吗?

太宰突然开口。

“我出去散个步。”

太宰脸上浮现出一个国木田似曾相识的、如同猫偷走鱼那样的可恨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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