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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残血，这是吹起的灰尘都能折射出血光的逢魔时刻。
一间毫不起眼的小屋子里，洋溢着从未有过的欢快。
有人在这个毫无人烟的室内跳着社交舞。明明是个男人，却在跳女步；明明穿着笨重的棉袄，他却没有任何的僵硬感。
没有旋律，没有伴奏，没有舞伴。
男人披着血光独自踩着地上的排线，踢着插板，搂着不存在的舞伴，独自扭动着腰肢。关节灵活，苍白的脸上飞扬着活力。
尽管如此富有魅力，没有汗水的舞蹈，根本谈不上热情。
此刻室内的监控视频有好几个呈现出雪花状的黑屏，每个转角的出口每隔一段时间，在什么也没拍到的时候就瞬间变黑。
这不是故障，也不是谁的恶作剧，是满怀杀意的复仇者正在逼近的预告函。
整个室内只有他的脚步声，和他藏在楼道墙壁中的窃听器的脚步声。
以及每经过一个监控，都会传来的枪声。
舞蹈越来越激烈，排线与插板被踢飞，冷淡的枪声逐步逼近。等到一舞待毕，室内所有的电源都失去了功能。
监控画面已经全部变黑，楼道里的脚步声也停了下来。他与他之间，仅剩下一道门。
两声枪响。门开了。
男人愉快地回过头，打算好好看着这个倒霉鬼。
但看到此人时，男人的表情却顿时变得面无表情。
满目憎恶，鲜血喷得到处都是，肚子开着大洞，手脚尽断的尸体——应该是这样才对。
男人的目光再移到他拿着的手机屏幕上，苍白的短信界面上仅有一句话。
“你是灰鸟，要死去的不和谐音。”
这是男人在数分钟前刚发出去的短信。但发送对象却不是这个人，也不应该是他。
“为什么来的人是你？”男人脚下不知踩着哪个插线板，塑料刮过水泥地的声音无比刺耳。那金色的发丝映着显示器昏暗的蓝光线，反射着似银似绿的光泽。
“这不是你要来的地方。”
“哦。”
“太宰治去哪了？”
“不知道。”
“织田作之助，你怎么还没死？那场爆炸里你就该死了，结果活到现在……你很烦啊？”
他叫出了我的名字。面前的男人有着比吸血鬼还要苍白的皮肤，金色直发，唇角那道深刻割痕扭曲地趴在嘴边。
过去比任何人都更加接近太阳的人物，查尔斯·约翰·赫法姆·狄更斯。
我举起手枪，瞄准目标开枪。狄更斯躲也没躲，眉心多了一个漆黑的洞，待到弹壳掉在地上的时候，那细小的洞已经不见踪影。
恢复了。
我再次瞄准——扣下扳机。眼球、心脏、肺部，弹壳叮叮当当地掉在地上，狄更斯却一步也没有挪动。
我把脚底下会妨碍行动的插板撇开，往前走去。每靠近一步，我便将一枚子弹钉进狄更斯的身体。不过毫无效果。
“让我猜猜你想说明什么？”狄更斯歪着头问道，“死人不该干涉活人，吃下怨恨老老实实死去就好？”
这种事怎么样都好。我换上新的弹夹，枪口继续指向狄更斯。
“哦？那你为什么要来杀我？”狄更斯讶然。
我没有说话。
“你觉得死亡是什么？生命活动的停止？意识到消亡？还是——”
“砰！”子弹从枪口喷射，硝烟从中心开始，像圆圈般扩散开来。“这不重要。”我说道，“没有回答的价值。”
狄更斯摸着额头中间的小洞，它很快就闭合起来，比最新出台的祛疤仪器还要迅速，从无到有，完美衔接。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个东西叫作‘超再生’你知道么？”狄更斯慢条斯理地放下手，用嘲笑的目光看向我，“喜欢做无用功这个癖好，到现在还没改吗？”
“你来自未来。”
我刚刚开口，狄更斯的嘲笑凝固在脸上。
“杀害了可以穿越时间或者时空的异能者，利用他的尸体回到过去。”枪管开始发烫，我反手插回枪套，拔出新的枪支。
瞄准，射击。
“你的能力是‘操纵尸体’，死去的东西都会成为你的操控对象。所以你在回来不久后，发现这个时空的自己正与我组队。于是你设计，让黑手党的人杀死‘自己’，为的是能够碰到须藤。”
狄更斯面无表情地听着我说，没说任何话做补充。
“你操纵自己的尸体，让须藤用异能救你。为什么失败无数次的异能在你身上成功的原因就是——因为你是‘尸体的操纵者’，所有的一切都由你掌控。”
滔滔不绝讲述着别人的手法与作案过程这件事很不适合我。但是现在只有我能做这件事。
“所以呢？你是打算……”狄更斯伸出手，子弹穿透他的手心，却没有穿出。手背上凸起一整块皮肤，植物的根须在里面扭动，像是牙齿那样的将子弹吐出。
“泄愤？”
“你做的不止这些。”我没有理会所谓的挑衅，只是默默地射击与讲述。
“哦？”
“你操控的异能者可以穿越时间，穿越平行宇宙。生前他没有试过带上其他人，但是死后你做了尝试。”我看着狄更斯那过去熟悉的眉眼，与现在熟悉的难听嗓音。
“——你让整个横滨的人回到了过去。”
港口黑手党、武装侦探社、横滨政府、普通市民、军警，所有的人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被拉回到过去，成为这场异能博弈中的棋子。
照理说，只有一个人没有回来，被这个世界的因果所厌弃，独自留在未来才对的人。
但是太宰也回来了，原因还未知。
室内安静下来，狄更斯走到窗户旁，将窗帘拉开一道缝隙。
夕阳从窗户的缝隙间透过照到狄更斯脸上，猩红的残阳将他从中一分为二。
“了不起，猜得基本没错。”狄更斯鼓掌，随后咧开嘴角，“那你说说我为什么这么做？”
回答他的依旧是枪声，青烟从枪口向上飘去。
“没必要。”
我移步到门口，几乎是话音刚落的同时整个人便蹿了出去。紧跟在身后的就是粗壮的藤蔓，与之前的不同，那些藤蔓上全长着利齿。
如果没有防备就会被那些利齿当场撕成碎片，这是我从影像上看到的画面。跑到屋外，那比地狱还要阴暗的房间被飞舞的藤蔓扯成碎片，灰尘到处飞起遮住了我的视线。
细长的枝条比利刃还要坚硬，被擦过额角只有一片刺痛。
鲜血染红了我的视野，我握紧枪支猛然蹿向那团黑影。
从中走出的黑影，只可能是狄更斯。
“用屠夫去激怒你，用旧友背叛来刺激你，三番五次对那群孩子下手……结果你还是出现在这里，没有死。”狄更斯的背后藤蔓让我联想到浮世绘中的八岐大蛇。
粗壮的藤蔓从空中砸落，无尽的愤怒与暴虐带着疯狂的杀意涌向我，狄更斯的嗓音比任何噪音都要刺耳。
“你知道我在爆炸现场看见你的心情吗？”
尖锐的像矛似的植物从我脚下扎出，我对着地面连开四枪仰头避开——差了一点。
“我要回到过去，在这里我要回到过去！”
胳膊被刺中了。血肉被扎开的声音在鼓膜深处跳动。
“应该会来的，应该会来的。”
我侧身躲开，同时枪响！
“但是为什么那群孩子没有来！”
青烟还没冒起，我用手按住伤口往后退去。
“该死的命运，该死的重蹈覆辙。”狄更斯面目狰狞地看着我，“为什么拟态没有出现？为什么你这家伙还活着，你——”
子弹从他的头部穿过，打断了狄更斯的话。
“不出现是很正常的。”
穿着沙色风衣的人走近，他每走一步，就会有一颗子弹射向狄更斯的头部。不管狄更斯如何移动，弹道连一点抖动都没有。
“因为你倒退的时间太长了。”鞋底磨蹭着地面，走路的人像是拖着自己的步伐往前走，左手拿着枪，右手拿着一张黑色碟片。
普通的黑色塑料壳，上面标着《五个杀人夜》的题目。
那个人一步一步地走近，而策士看着那盘录像，一步一步地后退。
“你把时间倒退到‘拟态’的首领还是那个英雄，灰色幽灵还不曾出现在地下世界充当杀手佣兵。一切都还没有开始的最初前段。”
右手噼里啪啦摁着游戏手柄的人停下脚步，抬起头。
乱蓬蓬的头发，细瘦的身姿，浑身缠着绷带的怪人，太宰笑了笑。“给我那么长的时间做准备，你的计划当然会失败。”太宰将游戏机插回口袋，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他成为黑手党干部，地位上升之后不会随意放弃，而拟态更是在成立之前就因为‘某人’的举报，让原本会被诬陷的英雄成功避开死亡flag，所以？一切都回到了原点，不，更加彻底一些吧？是所有的初点。”
“某人？不就是你吗，太宰……治！”狄更斯从牙缝中挤出太宰的名字。
“别叫得那么亲密。”太宰满脸嫌弃，“你想杀死织田作，是因为他活过了原本该死的时间，导致你将黑手党、侦探社、政府全部拉入地狱的计划出现大幅度的变动。而且更糟糕的是，他的记忆在自己的能力之下，不知为何正在逐渐恢复当中。副作用就是常识出现问题，作为基本的知识因为记忆的冲突而遗失。”太宰竖起手指，讥诮地说道。
“不会看病的黑手党干部，把你的游戏破坏的一干二净。”
“但是你没办法用突发事件杀死织田作干部。”安吾站在一旁说道：“他的异能‘天衣无缝’可以看到不久后的未来，所以暗杀全部失败。于是你策划大规模的谋杀，打算用自然灾害级别的‘现象’杀死他。”
“——但还是失败了。”狄更斯打断安吾的话眯起双眼，可能是意识到刚刚发生的事情完全不符合常理。“刚才的那个爆炸，是你用来麻痹我制造的吧？”
太宰耸肩否认。
“不，是我。”说话的人是安吾，他冲着我推推眼镜，“对不住，织田作干部。”
这个时候说没关系的可信度太低了。
被炸成碎块的途中我突然迎接新生，因为余波再次濒临死亡，结果再次获得重生的体感实在过于糟糕。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是侦探社的医师——与谢野晶子。
她是能够将濒临死亡的人治愈的能力者，能力名“君死给勿”。
在落到地面的刹那，我的脑子还陷入在死亡的震撼当中不能回神。
前来这里的路上太宰更是解释说如果不是濒死的状态，就必须让患者陷入绝境中才可救活。
想起初次见面的那把飞出的砍刀。我在内心打了个哆嗦。
我觉得有点可以理解太宰说的“医生既可以说是妖怪也可以说是恶魔。”的说法了。
的确比鬼神要来得可怕。
“——哦，也就是说，我被你们算计了六年，在不知道任何情况独自上演着独角戏，完美地扮演着丑角。”狄更斯垂着头，两只双臂无力上举。
“真是失敬，我对着布置已久的你们应该甘拜下风，自行投降……我也想这么说。”
狄更斯笑容满面地抬起头，对着我们所有人微微鞠躬。“...Everybody?“他朝着我们所有人伸出舌头。
狙击手的视野被遮挡得一干二净，大地的震动几乎让人站不住脚。
数根粗壮的藤蔓从他的背后升起，就像平底突然隆起的山峦，地面崩裂，灵活的根须深深地扎进大地中。它们互相交缠，拧成没有任何树叶的巨木，却没有对任何一个人做出攻击。
这怎么可能。我握紧枪支。他的异能——“你的异能应该被封住才对。”安吾盯着狄更斯，脸上没有半点波澜。
“啊，你是说……这个吗？”狄更斯嗤笑着伸出手，从远处飞来一根藤蔓，上面钉着一排子弹。
“只要看起来被打中了，不就可以了吗？”狄更斯摊开手，整根藤蔓被切断掉在地上，他用手指伸进大脑——不，那是他的头部自动形成了一个允许手指通过的小洞，看起来像伸进去似的。
这是人类做不到的事情，超越常理之外的情节。
但是它发生了，所以作战失败。
“不要开枪哦？为了所有的市民好，我建议不要开枪哦？”狄更斯用单手捂着额头疯狂大笑，“上当了，上当了，真的上当了！”嘶哑的嗓音像是对所有人发出嘲笑。“从未来回到过去，谁只会做那么一点事呀？”
“果然织田作之助是牵制太宰治最棒的诱饵呢，我感动得都要流眼泪了。”
站在我身边的太宰没有说话，只是那张脸上的杀意任谁也不会看错。
“我觉得作为反派，还是有义务解释说明一下的，噗——这种和勇者游戏一样的开展真是让我心情澎湃，啊，我的心脏好像基本停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狄更斯自顾自地笑着，随后他摸掉眼角不存在的眼泪，指着头顶的那棵巨木。
“诺亚方舟的故事，各位请打开维基百科自行查阅，不过到现在这个时候，没有人不知道吧？那么，各位知道花粉症吗？”狄更斯笑容满面地伸出手。
“只要开始下雨，这座城市就会被开花时喷出的花粉笼罩，现在这些植物里蕴含的全是活人所不能生存的毒素，只要沾上一点，大家就都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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