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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更斯慢条斯理地整理衣服,他手舞足蹈地介绍着自己的计划。我却感觉自己的心跳像是放慢了倍速,每次的起跳,都比平常慢上不少。
狄更斯的异能是操纵尸体,那么横滨所有人都死亡的时候将会给日本带来什么样的冲击。
百万人口组成的军队,不畏惧子弹,不畏惧刀剑,只有大规模武器才能毁灭的“军队”。
这是毁灭性的威胁。
“你到底想做什么?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安吾的声音传入我的耳中,他的表情冰冷而威严,充斥着从未有过的怒火。
“目的?”狄更斯微笑了一下,“——我觉得世界不公。”
“什么意思?”
“横滨是个有趣的地方。善人未必有善报,恶人为此有恶报,人民祈求神明保佑,神明却从未出现。世间恶行繁杂,以恶为心的城市——我看着碍眼。”
“碍眼?”安吾重复念了一次。
“善人,恶人,伟人,只有死后是平等的,也只有死亡是平等的。”狄更斯双手平摊,微微上举。
“那就只有请各位去死了。”狄更斯用上帝般的语调做出审判。
“今天可不会下雨。”我说道。
“这个世界下雨需要祈求上天吗?”狄更斯反问。
“异能……你是这个意思吧。”太宰说道,狄更斯没有否认。
“很好,既然你们都已经明白……了。”狄更斯的话语卡在喉咙中间,他低着头看着胸口。
——超出异常之理的事件发生了。
“我们已经了解了一切,所以你只会死在这里。”
“这就是你的命运,祈祷也不会有转机的结局。”
狄更斯像是没听见声音那样,他的眼睛慢慢地眨动,慢地几乎看不清动作。
他的脸上的表情告诉我,他到现在也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不清楚是哪里出了问题。
因为他的胸口出现了洞。
也可以叫作枪眼。
不像是人类能拥有的汁液从胸口喷出,他向自己的身后望去——面目扭曲。
没有巨木,地面没有裂开,他的身边更是站着不该存在的人。
不应该是这样的。
怎么会如此可笑的结束呢?他看起来相当困惑地伸出手,想去摸胸口,不过我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
他的手指被子弹的威力炸断,掉在地上。
“咔哒!”
装弹的声音响起。
腹部,肺部,最后是头。
这是毫无人性的杀戮,被害者与杀人者都没有说话。
无声的杀害与无声的死亡。
我收起枪,看着狄更斯仰头倒下。回过头看向另一边的树林,从那深处走出来的身影依次是首领,福泽社长,晶子医师,国木田,安吾。
武装侦探社的主力与黑手党中叫得上名号的人全部到场。
最后,也是这次任务最重要的人。“……这样就可以了吗?”他语调颤抖地询问道,身体随时都想缩起来,满脸紧张地看着我。
之前在我家门口突然出现的橘发少年。
——谷崎润一郎。
“没事了哦,这样就可以了。”原本站在狄更斯身边,手上还捏着一缕头发的太宰回过头微笑。
太宰望向毫无阴霾的天空。正有细雪从空中坠落。
在这好不讲理的结局之前,我,福泽社长,晶子医师,国木田,安吾,乱步等人从太宰的口中得知了一切。
狄更斯在未来的身份是个教师,教导学生,引领着梦想的职业。
是个热爱生命的人,过去与我没有半点关系,在父亲死于港口黑手党手中之后,靠着自己的智慧逃到国外,学术有成后也没有回到横滨,而是在当地教书。
没有复仇,没有憎恶的人生。
只是某一天,某个极其恶劣的事件发生了。理由是因为学生想要去狄更斯童年住过的地方参观,狄更斯思考再三过后同意了。
在与学生们组织旅行回到日本的当晚,学生们被未能追捕归案的“屠夫”田村武人哄骗至地下室。
等到狄更斯与警察赶到时,一切都晚了。
学生被一个不留地杀害。
多数的学生分为两类。女学生被开膛破肚,男学生被砍头,所有的人被铁钩穿过脊柱挂在承重墙上。
剩下的学生的死法五花八门。炸死、分尸、烧死。
那根本不是一个人能够完成的量,只可能是异能。杀人变得轻而易举,死去也变得轻而易举。
内脏、头颅、淌不尽的血水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顶端的头颅的口中塞着一盘录像带。
狄更斯看着学生如何被残忍地杀死,看着绝望的学生们一个又一个的死亡。
最后,屠夫对着镜头问了一个问题。
“你觉得什么是游戏?”
那是谁也无法拯救的黑暗恶海,狄更斯则成为恶海中的幽灵船。
事后谁也不清楚这个教师究竟去了哪里,到底做了什么。只有“策士”的名号在各国政府首脑的资料中频繁出现。
他想要引发的世界大战结束所有的一切,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在最后却收手了。
“赢得太简单了也很无聊,不如玩个游戏好了,这才不是游戏嘛?”游戏的规则很简单,他随机选取世界上的任何一座城市作为棋盘,将游戏开始。
只要杀了他,就结束一切。
策士最后将棋盘定在了横滨,结果横滨在一夜之间变成了空城。
几百万人口的城市在一日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任何武器攻击的痕迹。
琢磨着诡计的恶徒,奔跑的儿童,电车中解决早餐的学生,精干的上班族,所有人在一瞬间消失不见。
没有人知道横滨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合理的故事,不讲理的结局,毫无道理的终结就是他的终点。
我走到狄更斯身边,打算用手遮住狄更斯的双眼。
愤恨,不甘或者憎恶我都不会意外,发生在他身上的事从来就没有好事,那么也没有任何的……
我的手停在半空。
狄更斯的眼睛是闭上的,脸上还带着笑容。
花开之后世界是否会毁灭,太宰究竟让他在最后看见了什么,为什么会如此简单地结束。
这些谜已经无法解开,也没有必要解开。
被能够影响五感的异能剥夺感知,被消除一切异能剥夺异能,最终异常之物依旧死于异常。
这场声势浩大的未来幻影,终结于渺小的雪花之中。
这场事件最终以谷崎的异能名命名了。重蹈覆辙的命运轮回永不止息。
能力名……“细雪”。
当时整个横滨中唯一没有受到影响的人就只有太宰,他成了那座城市中唯一的幸存者。因为他的异能是消除自身接触到的所有异能。
只有他被留在未来——本来是这样的。
“策士在公布自己要选为棋盘的城市之前,我突然有个很不错的想法噢?”
“什么‘不错的想法噢’啦!”乱步回过头,咬断果冻含糊不清地攻击太宰,“人体冷冻就人体冷冻,逊毙了。”
“不愧是乱步先生,瞒不过您呢。”
“停止异能,让自己回到过去的方法就是让自己变成‘普通人’。”乱步吞下活动,把塑料壳扔进垃圾桶。“这不是笨蛋的话都猜得出来。”
“嗯嗯,不过在这接下来我还有个好主意,另外乱步先生,我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可以吗?”
“我拒绝,但是接受贿赂。”
“黏糊糊美妙绝伦的豆沙殿下’限量版巧克力豆沙大福,十次排队。”
我倒抽一口气。
“五十。”
“成交。”
太宰与乱步之间似乎连接了什么看不见的线,结盟顿时成立。
太宰补充计划的途中,首领给我打过电话也了解到了这一切,他在听完后没有任何的意外,只是用“知道了。那么织田作君,请加油。”
“对了首领。”我突然想起之前的事。“那爆炸现场,太宰在电话中到底与您说了什么话呢?”
“真是少见,你也会好奇吗?”
我觉得这是人类的必备品,难道我看起来像毫无乐趣的人吗?
“毕竟你看起来就像是毫无乐趣的人嘛。”首领不紧不慢地说道,“实际也没什么。那个时候……”
首领发出听着就在微笑的声音。“我当时也很意外太宰君和居然会打给我呢。但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却很有趣。”
“如果可以的话我这一生都不想给森先生打电话呢。”太宰这样回答首领,“您那些如同妖怪的手段不管是敌方还是己方都会毛骨悚然,我对您这样人物可完全不敢接触。”
“我当时觉得年轻人的挑衅就是活跃啊这样的想法,结果却被反问了。”
“反问?”
“他问我是不是觉得这些都是巧合。”首领充满笑意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我当然不会直接说‘不知道哦’这种无谋又无趣的话,就用‘这又是谁知道呢?’回答他了。”
老实说我觉得毫无区别,也许这就是身为首领的气量。
“结果太宰君却说要送个情报给我。起初我是不相信的,并且这句话也有侦探社入水的嫌疑。”
“太宰说什么了?”
“他和我说怀疑才是基础中的基础,信与不信本就与他无关。这已经不是黑手党一个组织的事了,这就是他要给我情报。”
也许是我的沉默让首领理解成疑惑。首领很快哈哈大笑:“这确实是有用的情报,而且他是个口风极其严格的人,之后不管我如何恐吓太宰君,也没有新的情报。”
我觉得如果首领现在若是在我眼前,他必会摊开手,用狐狸般的智慧迎接我的五体投地。
因为我完全没听懂。
“最后我与太宰的交易成立,就是这样。”首领说道,“具体的交易的话,现在我正好在交易的现场呢。织田作要来吗?”
我拒绝首领继续说下去。“不,这个部分就算了,之后再说。”随后在首领的怔忪中问候了两句便爽快挂断电话。
这个世界上有些事情还是不要知道为好。用太宰的话说,如果不会拐弯处理,那么不处理也是一种手段。
等我挂断电话,发现乱步已经不在现场了。
留在原地的人更是只有我,安吾,国木田。
“以防万一,等会晶子小姐和社长也会过来。”
那个时候我并不清楚太宰说的以防万一是什么意思,以为是防止狄更斯造成的人员伤亡。
实际上,那是防止两个凶兽在争斗时的爆发余波造成伤亡的说辞。
“滋!”如同岩浆般崩裂的杀意在我眼前碰撞。
眼花缭乱的攻击速度,以人类的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刀影。
就在我的眼前撞击着。
“刺——!”金属的摩擦声能刮薄人的耳膜。
这是手术刀擦过武士刀的声音。分别拿着这两件武器的黑影和银狼针锋相对。
狄更斯已经死了,但是目前两个组织的最高战力却发生冲突。
这样的战斗该如何阻止,没有任何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知道。
“砰!”
爆裂的气浪划开土地,土地翻起无数唇瓣让人无处下脚。金发的少女挥舞手术刀与针筒的身姿比任何光线都要刺目。
这样的战斗是如何发生的原因只有一个。
这里的时间快要结束了。
异能已经结束,这个由“策士”狄更斯重合在一起的时空因为策士的结束即将分离,所有的故事都要回到原点。
“打一场?”
“打一场。”
对决就此开始,不问任何原因,也不用任何借口。开始和结束都不需要理由。
他们只是抛开身份,尽可能地全力以赴罢了。
我与太宰站在时间的分界线上,看着世界的分离慢慢地聊天。
话题的开始和结束都不需要理由,就像过去在酒吧的时光那样清闲。
谁也不会介意时光的模样,只有在回忆的时候才会格外注意。
“织田作,其实我开车的技术非常棒呐?不管是天国还是地狱,都可以直达。”
“令人放心。”如果说电子竞技的话,也许他和真嗣会是个不错的组合。
“太宰,你……”要不要再去和孩子们见一面。
“——说起来黑手党干部是什么感觉?很厉害吧?”我的话被太宰打断,我看到他正揶揄地冲着我挤眼睛。
“糟透了。”我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摇头,“越来越佩服你了。”
“哼哼哼……”太宰靠在我的肩膀上发出闷笑,“听到‘到目前为止一个人都没有杀死’这句话的时候我就觉得织田作真的超厉害啊?这连神都做不到吧?”
我想了想这句话,“神的话也许可以。”
“全知全能的神,不知道他能不能满足我的愿望呢。”太宰做西子捧心状向后退了两步。站定后他开口:“织田作刚才你为什么开枪了?不符合你的不杀人主义吧。”
狄更斯死于我手,这点毫无疑问。但是答案也很简单。
“因为已经打破过了。”
“……”
结果下个瞬间太宰就开始哈哈大笑,他使劲拍着我的肩膀,笑到我有些怀疑他要断气的时候,太宰不笑了。
“织田作。”太宰眯着眼睛。“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其他人的记忆恢复了。”
“安吾的称呼和态度。”我解释道。“以前他没有叫过我‘干部’,一次也没有。”
“那策士是死人的这件事呢?”
“昨天晚上我看到田村的时候就知道了。”虽说那个时候我被撞破屋顶的直升飞机吸引了大半注意力。
“那你知道为什么我会突然出现,突然消失吗?实际上这是时间差的问题,具体的时间是四年和两年,我很快就会……”
“太宰。”我直接了当地截断他的话,“咖喱太辣,吃的时候记得多喝水。”
“……”太宰像是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种时候不应该是‘别吃了吗?’实际上织田作你有抖S的性格吧?”
“可能是吧。”性格抖S是什么意思回头再问安吾,这个时候先说更重要的事情,“不要给同伴添麻烦,尤其是国木田。”
“果然暴露了,他一点都不适合当卧底。”
“天气冷了,河水很冷,最近就不要入水了。”
“原来沉默寡言不是你的特征吗,织田作?”
“刚才你说‘让对方与我同归于尽,最后用英雄式的殉职方式结束这场事件不要试了’,它的确是挺帅气的。不过和你真的不合适。”
“喂喂。”
“最后就是……”实际这句话实在不适合我来说。
不介入他人,不干涉他人,不去追究别人深处的阴暗——不过不合适又如何?我搓搓手,缓缓回过头。
“成长得很了不起啊,还有——”
认识你真的太好了。
风吹起草叶,它带着落寞的影子朝着天际飘去。
不过后半句我没能说出口,因为我眼前什么也没有。
金属的碰撞也好,缠斗的武者也好,倒在地上的狄更斯也好。安吾,国木田,晶子医师,谷崎——还有太宰,所有人都在一瞬间,失去了踪影。
我知道他们回到属于自己的未来,也知道我留在被拯救的过去。这份时间是由策士构筑的虚假时空会回到正轨,太宰在危难关头能够出现的原因,也许是因为他的异能还在生效,时不时会影响着这个空间,结果就是他的时间比别人走得更快。
突然出现突然消失,得知未来预测未来,就仿佛全知全能的神走在剧本的最前端。
我们会回到两年前,他们会回到四年后。这就是太宰最后想说的。
夕阳落入地平线,最后的一点余晖也就此消失。
我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收回手从口袋中掏出火柴盒与香烟。
火柴亮起,香烟点燃。
我转过身朝着城市走去,烟味顺着风飘向背后,手中亮着最后的一点火星。
在这寂静之中我们谁也没有说再会。
【后记】
等到天色昏暗的时候,我夹着还未写完的稿件前往Lupin。
那是个在深夜还会亮起灯光的浪漫酒吧,夜晚的橘色路灯比酒液还要醉人。
身为这家浪漫酒吧的一楼常客,我却是个毫无浪漫细胞的男人。
没有特别的女性缘,日常生活除了吃饭就是与孩子有关,不论与谁说起自己的生活,那个人似乎都会露出怜悯的神色。
甚至当对方的年纪再大些,就会露出“真是可怜啊,我可是过来人”这样同病相怜的表情。
“家庭煮夫”的这顶帽子和落魄的小说家这个身份是再符合不过了。
从细雪事件过后,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不过具体有多久,又有多长时间没去关注我已经记不清楚了。
时间在一夜之间倒退到两年之前。
人们数年的记忆在一夜之间恢复。
犯罪集团在一夜之间发生了暴动。
暴动在一夜之间被横滨政府镇压。
我在一夜之间辞去了原来的工作。
干部候补在一夜之间就定了人选。
黑手党干部申请辞职这件事只在内部高层流传,首领当时却毫不意外地批准了文件。
只是临走前问过我一件事。
“还记得那个雨天的选择吗?”
“我忘记了。”
首领的羽毛笔掉在桌上,发出极其无奈的叹气。大概我这样愚不可及的部下也是极其少见。
不过我也有个问题。
“所以一开始为什么要我去医院?”
将羽毛笔重新放回墨水瓶中的首领看着我的脸整整三秒,那种意味深长的表情让我至今都不寒而栗。
最后他告诉我。
“抱歉,我也忘记了。那么随时都欢迎你回来哟?织田作君。”
“……”
我在首领的视线下走出了事务所,没有多问什么就离开了暴力与血腥的漩涡,投入“普通”之中。
接下来的日子却并不好过。
过去一直是不杀人主义者,但是对港口黑手党恨之入骨的人多如蝗虫,而我作为过去的干部更是被不少人盯上成为目标。
杀人还是不杀人变得毫无意义。
如今脑袋上的价值大概是我写小说所赚的钱……的数百倍?也许在这之上。
人类的脑袋只有一颗,我也不会打自己脑袋的主意,可别人似乎对我的脑袋,或者说金钱无比着迷。
更不用说那些政府的情报员。
子弹,枪支,炸弹,这些再次成为骨血中的日常。
现在没有朝着大海的屋子,比起之前的公寓更只是间不起眼的小卧室,对我来说也已经是不错的栖息地。
如果它不是三天两头就被爆破的话就更好了。
每日都会碰到挑衅,但是奇怪的是只有在这家酒吧比较清闲,所以lupin也成了我除去咖喱店之外,最常来的地方。
最近也听到过奇怪的传闻,比如突然被任命为干部候补的人只有十来岁。
“叮铃!”
踹开大门的声音随着门铃炸开,打断我的思路。
我每天都会碰到挑衅,只有在这个酒吧才不会碰到那些专业的暗杀者。
但是小混混却无法避免。
“叫织田作之助是那个家伙?!给我出来!”
“我是织田作。”
“你很识相,本大爷——”
“砰!”我用左手举起手枪、扣动扳机。从子弹出膛到小混混在我的视野里倒下,前后不过两秒。
明天就是截稿日期,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织田作先生,你的咖啡。”老板端来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放在我眼前,他看也没看刚才的闹剧,心平气和地继续擦杯子。
因为他知道子弹是改装过的麻醉针。
我的不杀人主义者的确已经结束,再用为了正义使用自己的力量,这种大言不惭的话来充当门面实在是不适合我。
但是比起杀人,救人无论如何都要好上很多。
所以,我还是不杀人。
“叮铃……”门再次被推开,这次是非常温柔的推法。人数只有一人,少年,身高在一百六十——“打扰了诶——怎么有个尸体?啊,不是尸体?抱歉抱歉。嗯?嗯嗯,嗯……技术真是不错呀?”
我的笔尖停在纸上。
“现在的横滨还有人用麻醉弹啊?真温柔呢。”轻佻的音色透着三分懒意,“老板,要两盘蟹肉和一杯清酒。”
他落座在我的身旁。
漆黑的外套,毫无光亮的眼神,乱蓬蓬的黑发,熟悉倒不能再熟悉的脸。
可能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这个人对着我露出了虚假的笑容。
“呀,晚上好啊。”黑发的少年用筷子夹起蟹肉对着我做了一个干杯的姿势。
“前辈。”
“晚上好。”
我们都没有继续说话,只是拿着笔停在稿纸上思考剧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咖啡的香气混着酒味在这个如同洞穴般的酒馆飘荡,少年吃蟹肉,我喝咖啡写稿子,直到我们其中一个人打破了这个局面之前都非常安静。
说话的人当然不是我。
“我说啊?普通情况下你应该拿出枪指着我的头才对吧?再不济也会有精神紧绷或者说‘你在说什么?’这种典型的桥段开展才对啊!”最终少年朝我投降,他的表情写满了无奈。
“这样啊。”
“那也不见得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我旁边的老者出声。“人生有的就是无穷无尽的未知,谁都不知道上一秒,也不知道下一秒,即使能够知道一秒的世界,那也毫无意义。”
他细细地打量手中的酒杯。“究竟是重蹈覆辙,还是新的未来,死亡的结局,还是新生的结局。你到底是死了?还是活了?谁也不会知道。人类真是比妖怪还要有趣,你看过《百鬼夜行》吗?”
“没有。”
“《古事记》呢?”
“看过一部分。”
老者看向我的眼睛里闪烁着趣味的光芒。他似乎还想对我说什么,不过却被少年打断。“老先生。”少年微笑。“这杯我请客,换家店吧?”
灰色眼睛的老者看着少年的脸,过了一会慢吞吞地站起,慢慢地走了出去。
少年盯着老者的背影直到他走出大门后才转过头。
“再次认识一下。”他的脸上依旧带着平淡的笑容,手伸到我眼前。
“我是细雪事件中唯一没有恢复记忆的人,名字是……”
“我知道。”我一脚踏入少年的世界当中,没有任何犹豫就将他心口的盖子掀翻。
两分钟后我第二次看见太宰用跟见了鬼似的表情,并且我还非常不客气地笑场了。不过现在我只是握住那只手然后开始叙述着自己认定的事实罢了。
“你的名字叫作太宰治。”
“——是注定拯救我的男人。”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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